姜榕猛地停下脚步,将人往怀里一塞,目光如电,正对着姜灿道:“再乱说话,我就要打你屁股了。”
姜灿年纪渐大,渐渐知了羞耻,哼哼了几声,不再说话。
姜榕把他放下来,道:“自己走,娇生惯养,老师和伴读都在等你。”
姜灿唉声叹气地跟在姜榕后面,极不情愿上这学。因姜灿是皇后长子,姜榕故而对他抱有极大的期望,也对他管得严格。
至于剩下的两小的,到了年岁养在蓬莱殿也无妨,但他听了姜灿的话,下定决心,等那俩年纪一大,还是送出去别居为好。
一行到了皇子读书的明斋,严祭酒和伴读何泰等人早已候着,见到皇帝纷纷行礼。
姜灿看到伴读,眼睛一亮,想要说话,但忙低下头,顿了顿走上前给严祭酒行礼。
严祭酒一脸和蔼,笑道:“四殿下里面请,先拜过圣人,以后我教你读书了。”
姜灿看了眼父亲,跟着严祭酒进了明斋,比葫芦画瓢拜了孔圣人,然后在正中央的位置坐下。
姜榕见姜灿不吵不闹,也没有胡搅蛮缠,见外臣的礼数周全,而且虎头虎脑,显得可怜可爱,遂放心离去。
大殿里,严祭酒坐在上头,语气温和地问:“四殿下,都读过什么书?”
据说三殿下进学之初,把启蒙的字几乎学全了,想必身负重任的四殿下不比三殿下差。
“没有读过书。”姜灿眨着清澈而天真的眼睛说,他只翻过金珠姑姑夹花样子的书。
严祭酒一滞,心里想着四殿下许是谦虚,又问:“可曾识什么字?”
姜灿眼睛一亮,道:“我认识的字可多了,蓬莱殿、仙居殿、正大光明、日升月恒……”
严祭酒愣住,眼瞅着四殿下数起牌匾楹联,心中仍怀一丝希望,再问:“可学过《急救篇》?
姜灿摇头道:“没学过。”
严祭酒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良久,他收起精心准备地课件,缓了缓道:“咱们从《急就篇》开始学。”
他早该知道,那对不学无术的帝后就不会教孩子,也根本想不到给孩子启蒙。
他早该知道的,严祭酒痛心疾首地想。
严祭酒在上面讲着课,姜灿的后背被人捣了一下,他飞快转头,低声道:“干什么?”
小名石头,大名常磊的小胖子,竖起大拇指道:“小老大还是小老大,就是聪明,老头讲的咱们都学过,能轻松一大阵子。”
姜灿:“……”原来只有他没有学过呀。
于是,姜灿趁着严祭酒咳嗽提醒,连忙转过去,认真听讲。他不想在小伙伴面前露了怯。
姜榕送走姜灿后,回到宣政殿,见了郑湘,问出心中的疑惑:“小花的大宫女怎么是春雨,不是金珠?”
自姜灿出生后,就是金珠照顾他,帝后对其十分信任。春雨固然也得信任,但她是周贵妃的人。
郑湘笑道:“蕙香到了年纪,早该出宫嫁人,因着事忙就一直拖着,如今不能再拖了。阿高不满周岁,小鱼年纪尚小,小花要搬宫进学,我一时想不到要如何办,还是周姐姐出了主意,让春雨跟着小花,金珠照顾阿高和小鱼。
春雨你也是知道的,聪颖伶俐,是周姐姐的臂膀,宫中大小事务都清楚,比金珠强多了。周姐姐疼惜小花,忍痛割爱,将她给了小花。”
姜榕听了,点头道:“倒是个好主意,春雨伶俐,金珠忠心,各个都好。春雨去了,贵妃那里补人了吗?”
“已经补了。”郑湘笑道。
这事其实是金珠不想离开皇后,哪怕是跟着皇子、太子、皇帝都不行,郑湘也舍不得她,于是挑了碧桃去伺候。
周贵妃知道后,觉得碧桃弹压不住那群嬷嬷乳娘,命春雨过去伺候。
春雨原不肯,周贵妃劝她道:“我半截身子就要入土,你又不愿意嫁人,我百年之后,皇后看在我的面上恩养你,可是……
宫里素来跟红顶白,你将来难道要当个浑浑噩噩的闲散嬷嬷?你才留头就跟着我,我把你当小辈疼,必要为你的将来打算。
再者,小花是在我跟前长大,你替我照顾他,也算为我尽了心。”
周贵妃如此再三劝说,春雨方应了。末了,周贵妃又叮嘱道:“你跟了四皇子,以后眼里心里都是他才对,不要辜负我的安排。”
春雨红着眼睛应了,来到蓬莱殿,成为四皇子的执事大宫女。
她心里羡慕金珠,宫里娘娘跟前的大宫女,譬如德妃的金瓶,郭才人的小燕儿,张才人的翠儿,孔才人的青儿,从前一道在府里学规矩,她们几个都跟着各自主子,只有她换了主家。
春雨明白周贵妃的苦心,也知道四皇子的执事大宫女是个好活计,其他人打破脑袋都求不来,只是心中存着怅然。
周贵妃得皇帝敬重,身边的大宫女也得了皇帝几分信任。姜榕瞧了一阵子,发现春雨果然是好的,才真正放下心。
三月初一,蕙香过来给郑湘磕头,她要出宫回家去了。
“奴婢愚笨,承蒙娘娘不弃,留在身边委以重任。如今奴婢要走了,娘娘千万保重身体。”蕙香心中不舍,红了眼睛道。
郑湘亦是不舍,忙叫起她:“快起来,别说的好像一辈子见不到似的,你闲了就进宫来看我。”
蕙香连连点头,道:“奴婢记住了。”
“别奴婢来奴婢去,以后就是诰命夫人了。”郑湘说完,转头示意金珠。
金珠端着一个大托盘过来,上面是黄澄澄的发冠、钗环、手镯戒指之类,笑着对蕙香道:“这是娘娘赐给你成婚的头面。”
蕙香忙道不敢:“娘娘已经赏赐过了,这个不能再收了。”
郑湘道:“以往是以往的,这个是你成亲的贺礼,收下吧,算是我的心意,日后记得要常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