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在敦煌当汉商

第330节(2 / 2)

隋良点头,“我之前带着商队进关,商队带着木桩子保存火种挺麻烦的,一个不留神,火炭就灭了。比如洪池岭上的风又冷又湿,秦岭里露水重潮气大,想在这两个地方钻木生火能把人的手掌心搓破皮。”

“好灵巧的心思。”隋玉赞一句,“我就说吧,跟着商队出门走一走肯定是有用的。”

隋良赞同这话,站山看山,山山不同,逢水看水,水水不相逢,夫子教得再多,都不如自己亲自出门走一遭体验深刻。

隋玉捻着蚕茧问:“只能用蚕茧吗?还能不能用其他的东西?比如麻布或是棉布?”

隋良从旁边一个筐里拿出一把布卷,棉布、棉绒、麻布、绸缎都浸泡了桐油,他拿着两个棉布卷相互搓,又让她拿麻布卷相互搓。

隋玉搓了五六十下,麻布卷上还是没有火星冒出,她放弃了,说:“麻布不能替代蚕茧?”

“好像是的,麻布和棉布浸泡了桐油之后,三五天之内能搓出火,日子再久点,这些布卷好像跟上潮了一样,搓不出火了。”隋良也停下动作。

隋玉瞬间明白了,是桐油挥发了。

“这种没有灌蜡油的空蚕茧不论放多少天都能搓出火?”她问。

“也不是,顶多一个月吧。”隋良不确定,“可能跟缠的棉绒多少有关系。”

他一手捏个绸缎卷,一手捏着空蚕茧,说:“人的手艺比不上蚕,蚕茧比绸缎和帛布可紧实多了。”

隋玉看着桌上摆的蚕茧,还有布满烟熏火燎印子的牛皮手套,心想这次的实验隋良是真正投入进去了。

“还要继续琢磨下去吗?蜂蜡有替代的东西吗?敦煌的蚕茧不多,但棉花不少,棉花能不能替代蚕茧?比如棉绒混着油或是炭灰什么的储存在竹筒里,可以像木桩子一样保存火种,拿出来吹口气就能用。”隋玉循循善诱。

“不能吧?棉绒一燎就烧没了,不可能像木桩子一样耐烧。”隋良下意识否定,他喃喃道:“蚕丝倒是耐火,但又容易熄灭,把蚕丝和棉绒混一起?”

隋玉无能为力,她只知道古代有火折子,大概是用控制氧气的方法控制火折子的燃烧速度,至于火折子里面填充的是什么东西,她不了解。

“你试试。”她鼓励道,“用蚕茧、棉绒、蜂蜡、桐油、猪油做出来的打火茧用料珍贵,卖的价钱也低不了,这导致这样东西只能在商队里流通,进不了寻常百姓家。”

隋良有点兴味索然,“我琢磨这个就是为了卖蚕茧,上万个蚕茧只卖了三百多钱太便宜了。”

“也可以。”隋玉及时打住未尽的劝诱,“我给你开个铺子卖火茧,就叫隋良火茧,你琢磨出来的东西以你的名字命名。”

隋良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我觉得挺好。”隋玉往外走,说:“还有一两个月,商队就要大规模入关了,你准备准备,多准备点火茧,免得不够卖。”

隋良跟出去,说:“不用开铺子,放在货栈卖就行了。”

“要打出名声,不能混在货栈里卖。”隋玉不听他的,“你的货你负责兜售,需要蚕茧,你联系商队从关内给你买。”

赚钱都是有瘾的,隋玉发觉隋良也有赚钱的心思,可能是商队和客舍进账的钱目过大,他又吃喝不愁,故而对赚钱失了实感。她打算用钱诱惑他一下,看能不能让他在这一行深耕。

“卖火茧赚的钱你自己打理,进货卖货也是你自己想办法。”隋玉站在客舍外打量一圈,目光落在主院上,她思索着说:“不用买铺子了,这个主院归你,这就是你的铺子,你可注意点,别把我的房子烧了。”

隋良还没喘过气,事情已经定下了,他长叹一声,叫苦道:“我的清闲日子没有了。”

隋玉懒得理他,只要存货充足,他一年能玩半年。

“三嫂,你在客舍里啊,难怪我没寻到人,我今晚在这儿吃饭。”赵小米说,“我听到驼铃声进城,忙不迭追来想卖草料,没想到是你们的商队回来了,我这趟跑空了。”

“行,晚上在这儿。”隋玉答应。

“隋良怎么无精打采的?”赵小米问。

隋良看见绿芽儿抱着小花从河对岸的宅子里出来,他立马打起精神,否认道:“没有啊,我姐要让我开个铺子,我正在琢磨呢。”

“开什么铺子?”赵小米好奇。

当晚,隋良的火茧显露在众人眼前,经过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赞,把他夸得找不着北,整个人红光满面,他甚至夸口跟小春红说要给她们做出能保存火种的火折子,完全看不出之前兴味索然的样子。

隋玉隔着几步远静静地看着,她这时了悟,能激励隋良的不是钱而是神,他需要的是独属于他自己的光环,而不是玉掌柜的弟弟、赵中郎将的小舅子、抑或是他的相貌带来的瞩目。

六日后,赵西平带了一万三千斤的棉花回来,这是生活在酒泉和张掖的种棉人收获的第一批棉花,没来得及绞棉籽就运来了。

跟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队押送的官兵,他们在客舍住了两日,隋玉将结算的十一万五百钱托他们运到酒泉和张掖,再送到种棉人的手里。

丁全和大壮刚回来又被她派出去了,他们二人过去划账,也是监督。

过了两天,选了个逢双的日子,隋玉一家人搬进河对岸的中郎将府,堆了一整间屋的铜板也挪了过去。

此后,空置的主院改成隋良火茧铺。

这日早上醒来,隋玉看赵西平坐在桌前眉头紧锁地写着什么,她没有打扰,而是静静地躺着看着空旷的屋子。

新居才入住,除了床和桌椅是新添的,衣箱、油盏、水壶、杯盏一概是用习惯的旧物,没有更换。她望着床边的土墙,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雇匠人来凿墙,把她新得的四块琉璃镶嵌在土墙里面。

毛笔落在木桌上,隋玉回神,她支起身问:“写完了?”

“嗯,是上报朝廷的请罪书。”赵西平吁口气,“因为锈病拔了四万七千余株棉株,又因为虫害,今年不少棉花地要减产,这些都要上报朝廷的。”

隋玉拢起头发走到桌前看竹简,赵西平洋洋洒洒写了不少字,除了阐述今年种棉遇到的问题,他还反映了造成棉株缺水、得病没及时发现、虫害严重的主要原因是奴隶不尽心不操心。奴隶种地完全按农官的指挥,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他们不关心棉花产量的多少,让浇水就只浇水,让捉虫就只捉虫,不会操心棉株遇到的其他问题。

赵西平走到隋玉旁边拿起毛笔,他询问她的意见:“你觉得我要不要再补一句,比如放归一部分奴隶回到田地上劳作?”

隋玉看向他,说:“你觉得这个举措有利于棉花种植你就写。”

赵西平沾了沾墨水,毫不犹豫地动笔。

竹简上的字迹干透后,这卷竹简递交到驿卒手上,之后的事,赵西平就不关心了。

棉花到了丰收季,关内关外的商队纷纷赶往敦煌,城北的荒野上,才落成的铺子匆匆开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