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一个仆妇过来,将一个大约两手并用才能握紧的硕大烛台交到了霍夫人的手中。
烛台之上,还燃着一只同样粗大的蜡烛。
因为把蜡烛几乎和烛台同样的粗细,也就是在交接的一瞬间,几滴滚烫的蜡油依然滴在了霍夫人的手背之上。
即使是修真者,依然是有痛觉的,阮晓云清晰地看到了霍夫人抖了一下,但是面上的麻木依然没有变,端端正正地将烛台举在面前,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皱眉看了看那烛台,随后看向霍无忧:“什么意思?”
同时,霍敬武也不满地看向霍无忧:“怎么回事?你没有和你这新妇说这规矩吗?”
霍无忧面露尴尬之色:“过于匆忙,儿子忘记了。”这是一句真话,日期突然提前,他根本就没有准备,更何况拜祭祖宗牌位,对于他来说本就是正常的事情,他下意识地觉得似乎不需要他来特地叮嘱。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把这仪式放到了大庭广众之下。
好在,他早有准备,从随身的储物袋里面,拿出一个特质的蒲团,放到了阮晓云的面前。还悄声说了句“没事的”。
这时候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蒲团确实不一样。更软、更厚。明显是精心准备的。
底下宾客不由得小声笑起来,声音里面有赞声,但是更多的还是戏谑——
“那蒲团一看就是特质的,这霍少主实在暖心。”
“哈哈哈,想不到霍少主还是个怜香惜玉的。”
“说实话,修真者就算跪个十天半月也不会如何,到底是新婚情深,真会心疼人。”
陈七宝听着这些声音,肆无忌惮地叹了口气。他的余光看到,刑白澈的手心,已经在聚气了。
他知道,这一波,霍无忧是彻底输了。
果然,阮晓云看着霍无忧,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失望。
她在乎的是,原来,这些事情,霍无忧是知道的。
他很清楚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自认为在能力范围内做了精心的准备,让她可以不要那么难受。
或许,这样的举动,在别人看来,她应该知足,她应该感动。
可她偏偏没有。
真的是她贪心又自私吗?
不对……
这不对。
她直直地看向霍敬武,用平等的语气质问道:“凭什么?我不认识这些人,也和他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凭什么跪?”
霍无忧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生气,在他的印象中,阮晓云永远都是温柔的,懂事的,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情生气过。他赶紧上前去拉她的衣袖,小声道劝慰道:“你可能不清楚,我们家,都是这样的。”
霍敬武在这种情况下,被一个小辈驳了面子,也是勃然大怒,一指旁边依然举着烛台的霍夫人道:“连我的夫人当初都跪了,你凭什么不跪?!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
阮晓云的视线落在霍夫人的手上,清楚看见又一滴蜡油滴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可想而知,当初这个女子,曾经承受过怎样的折辱和苦难,一次次跪下去,一次次让热油烫伤自己的皮肤,依然只能一声不吭。
阮晓云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怒与不解,看向霍夫人:“你为什么要跪?”
霍夫人的声音如同从幽深的古井中传出:“若是不诚心,怎么能感动祖宗保佑?”
阮晓云尖利的质问:“他们霍家的祖宗只有在看到一个异姓的陌生女子受苦的时候才会显灵是吗?!”
霍敬武气炸,抬起还完好的一只手,当头朝着阮晓云劈下:“跪下!”
眼见着喜事就要变成丧事,围观宾客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呼!
那可是化神期的一击,即使现在霍敬武手上,那也不是旁边随便能接下的!
霍无忧也是目次欲裂,下意识地想用自己的身体帮阮晓云挡下这一掌。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他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飞了,撞翻了好几个桌子,才勉强停了下来。
在几个惊慌失措的宾客搀扶下,霍无忧起身,惊骇的发现已经有人护在了阮晓云的面前。
刑白澈一身黑衣,长身玉立,一只手拦住了阮晓云的腰,一只手横举兵器榜榜首的墨竹剑遥遥地直指霍敬武的咽喉:“谁敢让她跪!”
阮晓云愣愣地看着身边的人,记忆中,一些被冰封的片段正在缓慢被解冻——
“在我这里,你永远不需要为了别人改变自己。”
“我就喜欢,原本的你。”
“那这世上的所有,都要为你让步。”
“她此生,不跪任何人。”
“包括神明。”
忽然间,一阵狂风吹过,萦绕着阮晓云的全身,她的长发在风中翻腾,翩然若仙。
在那个瞬间,刑白澈的心跳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已然意识到了什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和狂喜。
所有的等待和忍耐,似乎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