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句话,险些击溃了霍长庭好不容易垒起的心防。
众人都在说说笑笑,祈求团圆,就连顾长思也是,只有他一个人不知团圆知离别,也只有他一个人祈愿今朝,不敢展望来日。
他等不到来日了。
霍长庭紧紧回抱住顾长思:“阿淮……”
我该如何告诉你,我还能把什么留给你。
我不想看见你哭,也不想看到你崩溃的样子,可好像……都实现不了了。
天灯慢慢升入漆黑的苍穹,同数万盏天灯汇集在一处,流成一条蜿蜒的河。
霍长庭揽着顾长思慢慢看着它们远去,怀中的顾长思眼睫颤了颤,慢慢闭上,至真至诚地许了个愿。
于是自然也就看不到霍长庭眸中涌动的泪光。
霍长庭注视着那远去的明灯,心中默念道。
诸天神明啊,如果真的能够收到我们凡人的祈愿,能不能求求你们保佑保佑他……
保佑保佑他,在我走后,不要哭泣。
他不怎么流眼泪的,我不想最后唯一看到的几滴泪,是流给我的。
正月十七,霍长庭挂帅出征,淮安王世子顾淮随军,王师北征,一路浩浩荡荡越过祁恒山脉,跨过晋州,深入北境腹地,进而来到边塞。
战场刀剑无眼,那些事情不能够也绝不能影响主帅的判断,霍长庭甫一见到裴敬便虚心地请教了个遍,大敌当前,两人时常探讨局势、分析敌军作战方略,顶过了一场又一场突袭和围攻。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一战没有能够如宋启迎所料速战速决。霍长庭接管北境战场后,的确靠着出其不意打了好几场胜仗,大魏士气愈发高涨,但战报一一送回主帐,霍长庭和裴敬却都隐隐地感觉到了不安。
按理来说,几番轮攻下去,照着之前的经验和对狼族的了解,应该粮草和弹药都所剩无几才是,可不光是大魏这边越战越勇,狼族那边三番两次吃了败仗后反倒不气不馁起来,甚至有好几次的火力之猛令他们怀疑是强弩之末,结果下一次反扑却愈发凶狠。
“这不对劲。”裴敬撩开帘子进帐,霍长庭抄着双臂,正对着沙盘百思不得其解,“我派人去捡了炮弹碎片,狼族人用得根本不是他们自己做的土.炸.弹。”
霍长庭神色一凛:“什么意思?”
“大魏绝对有内奸。”裴敬指给他看,“这弹药是今年京城兵器司刚造出来的,绝无可能被狼族偷学了去,除非走.私进了狼族境内……他们根本不是在攻城,他们是佯作攻势,只为了引我们弹尽粮绝,令国库空虚,无后继之力时,那才是他们反扑的机会!”
裴敬狠狠地捶在沙盘上:“而最大的问题现在在于,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底牌到底有多少了,这次狼族是真的打算跟我们耗到底,哥舒裘对北境十二城志在必得。”
这场仗拖下去对大魏有弊无利,隆冬将至,那是狼族擅长作战的季节,而他们又不知道从哪输了大血,就连裴敬这种多年老将都好久不曾遇见过这般难缠的局面,一时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