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庭,朕赐予你封号昌林,繁荣昌盛、总戈成林,你要记住自己的来路,也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此后,江山社稷万里迢遥,扛起它的肩膀之中,有你的一份。”
“朕再问你一次,你,喜欢顾淮吗?”
霍尘感觉自己仿佛坠进了一个无尽的深渊之中,越陷越深、越陷越沉,他努力地伸出手,却尽是徒劳,什么都攥不住。蓦地,一只手拉住了他不断下沉的身体,他也终于努力地看见了一丝光景。
是顾长思,黑蓝的深渊之中,顾长思近在咫尺,伸手扶着他的双肩,阻止了他不断地下坠。
“师兄。”顾长思贪恋地、眷恋地看着自己,热切地唤,“师兄。”
他的语气那样温柔和煦,是霍尘从未听过的音调,他望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他自第一次见顾长思便知道,是那双眼睛让他沉下去的,吸引、缠绵、勾魂摄魄、怦然心动。
他们隔着水雾静静地凝视,霍尘试探着伸出手去,抚摸到了他的脸颊。
“这些年,苦不苦?”有泪珠自他眼角一闪而过,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可那些话仿佛在心底排演了无数遍,就这样自然而然脱口而出,“怪不怪我?恨不恨我?”
顾长思那双黑色的眼瞳波澜不惊,仿佛能够包容下天地之间所有的愁苦与悲伤,如同神明一般悲悯宽仁。
“阿淮……”
一阵尖锐的刺痛自太阳穴而至,霍尘猛地睁眼,一口气憋在喉管,旋即又遏制不住般地冲破喉咙口,带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他咳得身体都佝偻到了一块儿,水雾迷失了他的视线,等到终于缓和一些,视线缓缓聚集,率先映出一枚金针,然后是一双素手,再往上是秋长若那副担忧的面庞。
“阿弥陀佛,总算醒了。”裴青蹲在他身边,“我真以为你要烧死了。”
卫杨默不作声地将煎好的汤药递给秋长若,接下了她递过来的金针。
“喝点儿药吧,我听裴青说了,你也真能耐,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力气去调侃人家小狱卒。”秋长若把汤药凑到他嘴边,“有点苦,忍着喝吧,我还带了些蜜饯。”
霍尘没有异议,大概是还没从晕头转向的状态里恢复过来,嗓子也烧得慌,直接将那汤药当润喉的水,连个眉头都没皱,一股脑就喝了下去。
秋长若捻着蜜饯没动,看见霍尘终于如释重负地缓了口气,才默默地把蜜饯放了回去,伸手捞起他的腕子。
“……那人呢?”他是问葛云。
霍尘眼尖,方才从这群人中一扫,就发现隔壁牢房空了下来。
“被拎走提审了,陛下有旨意,不死就行,随便审随便问。”裴青从秋长若手里捏过蜜饯自己嚼了,戳了戳霍尘的额头,“还有点儿烫,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思管别人呢?我要是你,先问问阿辞,我还有多久能好。”
“受刑有皮肉外伤,再加上牢里不见天日,阴冷、湿气重,内外齐攻,不发烧才奇怪。”霍尘示意裴青撑自己一下,“那个人都跟个疯狗一样逮谁咬谁,我这不是怕他再胡说八道些什么,那我不用受刑了,明天就能被拉走砍头。”
“你说话是真没忌讳啊。”裴青抱拳,“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