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才周大人怎么对那几项条款只字不提,也不将钦天监的警示纳入考量范围之内?你是户部尚书,掌握大魏财库,如此沉不住气,难道这就是周大人你的‘算明白’了吗?”
“好了!”眼瞧着两个人要吵得不可开交,宋治脸色一沉,叫停了这场没有意义的争端,“此事还需再议,太子和户书的意见朕都明白了,先退下吧。”
再议就浩浩荡荡地议到了次年开春,每次上朝,但凡涉及到这件事就必定要吵,以太子为首的主和派和以户书为首的主战派吵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宋治在那段时间一看到宋启连和周忠的脸就头疼。
最终风气转变的一个关键,是当时还是睿王的宋启迎下场,以主战的态度站在了周忠身边。
宋启迎鲜少在朝堂上公然站队,在这件事上却一反常态地积极:“太子所言不无道理,然臣以为,不应投鼠忌器、畏手畏脚,如今大魏国库充盈,将士血气方刚,百姓呼声高涨,乃是上下一体同心之势,如此,必定无往不利。”
他恳切道:“陛下,以臣之见,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国力、时势、舆情都站在我们这头,此时不出兵,怕会有所遗憾。”
他抬眼时,正与转过头来的太子殿下对上,兄弟俩不是第一次在朝堂间对视,可宋启连分明感觉到,这个三皇弟眼里的东西,有什么不一样了。
“所以……”霍尘看见顾长思蜷起了手指,轻轻地勾了勾,“最终打了?”
“打了。大捷而归,渭阳城外的冰原从此设下岗哨,纳入大魏版图。”顾长思攥住他伸进来的手指,没睁眼睛,“周忠恨啊,他觉得我父亲性子软弱不可指望,宋启迎抛下了橄榄枝,他迫不及待地就上船了,也是借着这件事,宋启迎对太子之位的觊觎愈发变得虎视眈眈。”
那一战胜利的不仅仅是大魏,还有主战的睿王宋启迎,他以此事将一个果敢、勇猛、刚烈的皇子送到了先帝眼皮子下面,让他知道了他虽然有一个太子,可也不是没有别的人选。
景宁四十二年三月初八,太子宋启连触怒先帝,贬谪为淮安王,另立三皇子宋启迎为太子。
顾长思评价道:“其实当时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吏部尚书岳玄林是宋启迎的侍读,户部尚书周忠站在了宋启迎身后,工部尚书苑平、刑部尚书郭越从不站队,相当于他拿捏了六部之四,而剩下的礼部和兵部也并没有坚定地站在我父亲身后。”
“贬黜……意料之中了。”
霍尘静了片刻:“可是后来不是说,先帝临终前曾想复立淮安王殿下为东宫太子?”
“那是因为他自己到了晚年时大兴土木,国库亏空得厉害,他觉得接下来的帝王需要带领这个国家休养生息,而宋启迎野心勃勃,全然不符合他对于下一位应该是‘仁帝’的设想。”顾长思笑笑,说不出的无奈,“可他既知宋启迎野心勃勃,就该知道那朝堂早与当年我父亲当太子时不同了,哪里容得下旁人觊觎他的位子呢。”
“他年岁高了,还以为自己能够一语定乾坤,殊不知,江山易改。”顾长思叹道,“结果那一封谁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甚至是否存在的遗诏,赔了他设想的‘仁帝’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