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骋雪未置可否,像在随意推进话题一样说:“你好像没跟我聊过你家?”
楚别夏肉眼可见地迟疑了两秒,才露出无奈的笑。
“没什么好说的……就和大多数家庭一样。”想了想,他补充,“和许时春家比起来,我的成长环境已经很好了。”
段骋雪眉头微微皱起一点。
楚别夏回忆了一会儿:“其实之前……小时候吧。我觉得自己特别可怜,于是去跟朋友说,但是我发现他比我更可怜。”
“又或者说,我没什么可怜的。”他看向远处。
“许时春后背上现在还留着他爸爸烫出来的疤,钱哥是单亲家庭,阿叡从小就体弱多病。而我父母只是偶尔吵一次架、只是要求我比较严格、只是希望我做一个框架里轨道上的正常人……”
他猛地停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冷得让人打颤的风割过喉咙,却还是没压住最后轻轻吐出的、不稳的声音。
“只是这样……而已。”
和许时春的断绝关系比起来、和钱乾赡养母亲相依为命比起来、和王叡小病不断却依然开朗比起来、甚至和段骋雪能给父母交一个满意的答卷比起来……他失败透了。
他是不合格的队长、不合格的学生、不合格的儿子……
楚别夏猛地侧过头,背对着段骋雪,想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毕竟只是很正常的、大约每个家庭都会遇见的问题,如果因为这个郁闷难过,实在太小题大做。
“楚别夏。”段骋雪叫他,获得了一个努力平静、却依然湿漉漉的“嗯”的鼻音。
“他们是不是都跟你说,这没什么。”
楚别夏努力弯了一下嘴角:“确实没什么,都是很正常的小……”
段骋雪打断了他。
“我点了杯奶茶,结果骑手告诉我它在半路撒了,虽然给我赔了钱,但我还是想喝奶茶却没喝到,我特别难过,一整个下午都闷闷不乐——你会觉得我矫情过分吗?”
楚别夏安静地想了几秒,情绪也被快速封住,于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回过身来,摇头。
“不会。”
“是了。”段骋雪说。
“苦难这种事,本来就不该是比来比去的。没有什么,世上有人比我更惨、我就不能觉得自己过得不好的道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没人有资格评判你的事。如果你跟别人倾诉,对方还你一句‘你这算什么’来彰显自己的坚强的话,你直接告诉他,你这么坚强的人,未来的苦难磨砺肯定也不会少的,加油!”
楚别夏被他阴阳怪气的语气逗得轻笑,微微弯起来的眼睛里却又渐渐盈满眼泪来。
“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无忧无虑一辈子呢?人生已经这么乱七八糟了,为什么还要给倒霉蛋分个三六九等。”段骋雪说着,忽然问。
“如果我的奶茶没了,你会愿意安慰我、再给我买一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