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童倏地停在原地,见祂几步就走远,又追上去:“您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
“哪种地方?”悯华偏头看他。
祂不现法相时,眼睛是很美的,一双凤眼微微向上挑着,眉眼极黑,看人时就像潭平静而深美的湖水。
小道童伸着脖子,呆呆地与祂对视,半晌才说:“我听几个星君说,大荒存于金乌坠落之地,所以终年不见天日,鬼族生于煞气、茹毛饮血,见人就杀呢!”
他看见悯华的眼底闪过一抹冷笑,收回目光说:“那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真君的本领我自是不担心,”道童乐呵呵地笑,“但那鬼族阴险狡诈,真君还是得当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知道了。”悯华在那道童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把他的双髻揉乱,然后一甩拂尘,独自走了。
小道童站在原地目送祂,还在嘟囔:“不是说接鬼王有天兵吗?悯华真君怎么亲自就去了?”
彼时距女娲抟土造人也不过数百年,悯华循天柱下界,先到不周山,与那山神打了招呼后,才信步要往大荒去。
那山神也是个爱凑热闹的,早先听说三清天要下人来,一见悯华,忙陪笑:“真君?此次下界,所为何事啊?”
悯华看他一眼,没回答,只点头算作问好,抱着拂尘离去了。
祂御风而行,不过须臾便到大荒,人间与神界以天柱不周山相连,与大荒则没有直接的联系,想要去往大荒,先得到禺谷——传说那是世界的尽头、十个太阳落下的地方,当年夸父就逐日到这里。
到了禺谷后,再往下千里,抵达黄泉之底,那里才是大荒。
但今天不用这么麻烦,因为天兵已提前下界,且祂们只需要在禺谷前等待,大荒鬼族自己会上来。
三清天与大荒不算有深仇大恨,但那地方太不吉利,汇集了天地间所有的煞气,滋生出无数可怕的妖魔,一旦与其他两界反目,无论于谁,都是灭顶之灾。
当年羿射九日,第九只金乌逃回禺谷,想要像母亲求救,但还没等到救援就坠落禺谷之底,死在了黄泉边上。
日母羲和痛恨这个地方,祂将禺谷底下的深渊封印,要这里的无数妖魔为祂的儿子陪葬。
金乌的尸体吸走了大荒所有的光亮,这里终年沉寂于黑暗中,看不见时间的流逝、感受不到生命的凋零,直到那一日悯华走过。
祂带着诸天二十八星君、六十太岁来到这里,先是掉落了一枚星簪,然后还为此搭进了一束星光。
谁也说不清祂在大荒上空掉落那枚星簪究竟是无心还是故意,毕竟谁都曾听过祂与主神为了大荒而争吵。
天兵看见祂来,用没拿兵器的那只手向祂行礼,悯华抱着浮尘,微微颔首,以示礼貌。
“它们什么时辰上来?”悯华立于谷上,垂眸向下望去,禺谷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渊,浓重的阴气像是化不开的墨,唯有边缘依稀映射着细碎的星光。
为首的天兵手持戈矛,闻言也与祂一样向下看去,半晌后,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