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叫她将军,她是先锋军首领,可是她回来了,她的同袍们却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马红英想着,捂住了自己的脸,好一会儿心情方才平复了下来。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松开了双手睁开了眼睛,这一看险些吓掉了三魂七魄!
只见她那房梁之上不知道何时倒挂着一人,那人的脑袋垂在她的面前,一晃一晃的,瞧见她睁眼,还咧嘴笑了笑,露出了白晃晃的大门牙!
马红英顿时火冒三丈,一个耳光猛扇了过去。
她从床榻上弹跳到了地上,叉着腰指着吴江大骂了起来,“吴江!你的脑壳是灌了汴河水吗?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扮什么鬼!发什么癫!”
她的话音刚落,就瞧见“吊死鬼”吴江像是个灵活的兔子一般直接朝着她弹射了过来。
马红英心中恼怒,转身要走,却是感觉脚下一紧,两条腿都被吴江狠狠的抱住了,“红英红英!今日我帮张春庭控制殿前司,杀苏贵妃党的时候,你怎地不看我?我看了你一百零八次,你都没有看我一眼!”
吴江嗓门极大,语气中带着委屈与无奈,活脱脱像是没眼看的黏皮糖。
马红英慌慌张张地朝着门口望去,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你再大声点,我阿娘就要带着一百零八条狗来咬你的!谁教你大半夜闯进女子闺房?”
吴江眨了眨眼睛,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毫不客气的说道,“韩时宴教的!”
马红英忿忿地踢了吴江一脚,可吴江却还是紧紧抱着不撒手。
她愈发地恼了,“没脸没皮!看一百零八次,你的眼睛怎么没打结!”
她说着,推了推吴江,吴江却是纹丝不动,反倒像个小狗儿似的在马红英的腿上蹭了蹭,“好姐姐!你像从前一样打我脑壳,揪我耳朵!你就是别不理我!”
“你叫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你让我往南,我绝对不找北!张春庭救了你,他想当皇帝,我就帮他当皇帝!我阿爹若是知晓,马鞭子要抽死我!到时候我就同阿爹说,我已经上门了你马家门,要入你马家坟。”
“我不管,从前你答应过的,说回来之后便嫁给我!我吴江从娘胎里出来之后就是姐姐的狗!做不了别人的狗!我们一起发过誓的!”
“之前我恼你没死不告诉我,那是我不知好歹,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马红英身子一僵,气恼地又推了推吴江。
他们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阿娘擅长驯马教狗。
有一段时日,她格外沉迷驯狗,几乎是拉着满汴京城的野狗满街蹿,不光是如此,还招呼走了那些达官贵人家娇养的狗,好家伙那乌拉拉的一大串……汴京城里人人瞧着自危,只当是狗族崛起要开狗林大会……
因为实在是太过招摇,御史台头一回指名道姓的参了官员家的女娃娃,官家亲自下令,红英啊!别狗!
当夜她就被阿娘关进了祠堂里!
那天吴江也是这样倒挂在祠堂的大梁上,翻下来抱着她的大腿,汪汪汪的说日后他就是姐姐的狗!
往事涌上心头,马红英推吴江的力道都小了几分。
“吴江,你知道的,我……”
马红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吴江又在她的腿上蹭了蹭,马红英脸一红,一巴掌照着吴江的脑门打了下去,“别不要脸!”
吴江不为所动,一副就不走就是无赖就是不要脸的泼皮样,简直给马红英气乐了!
“翠娥端着张阿牛的牌位进了门,阿牛娘说日后她便是她亲闺女……”
“山海家的老三,如今中了秀才,日后再也不用服兵役……满门忠烈进学会轻松,我们可以帮他交束脩……”
“朱永的尸体后来我驮了回来,葬在了他阿爹阿娘一起!”
“他们都说过的,要喝我们的喜酒!你没有抛弃他们,你也战死了沙场,真正的逃兵只有我一个,如果说有谁该死的话,那个人就是……”
吴江的话被马红英严厉的打断了,“不是你!”
当时那个情形,让吴江逃生出去求援,是他们所有人的一致决定。
吴江双目闪着泪光,“嗯,不是我,也不是你,是那个老头儿,现如今他已经死了。大雍已经有新皇登基,你若是还想要上战场,那我陪你一块儿去,咱们杀光北狗,给兄弟们报仇。”
“你若是不想去了,咱们就在汴京城中,抱着时宴兄同顾亲事的大腿混吃混喝!”
“我们从出生就要在一起的,红英你别不理我!”
马红英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们从出生就是在一起的,吴江离不开他,她又何尝离得开这个人呢!她只是……恍恍惚惚的跨不过那道坎一般……
吴江见她这回没有反驳,心下一下,他的手一翻直接将马红英抱了起来。
马红英惊呼一声,听得窗外有狗吠声,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伸手就拧吴江的耳朵。
吴江疼得呲牙咧嘴的,手却是没有松开,“姐姐不同我成亲,我就不放开。”
“臭不要脸!”马红英骂道。
“白天你出门,我就挂在你腿上,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一直到你同我和好为止!”
见吴江没有将她放下之意,马红英又挣扎了几下,却是听到头顶上那人认真的说道,“红英,活着真好,我每天都在想你。之前我在想,要是我同你一起死在战场上了该有多好。”
“现在看到你活着,我又想,幸亏我也没死。”
“马将军,我们一起回来了,要对得起这第二条命。”
马红英拧耳朵的手一松,她怔怔地看了吴江一眼,随即眼中的感动慢慢地变成了鄙夷。
“嗯,听闻你占着茅坑不拉屎,推官破案全靠韩时宴同顾甚微带飞!就这还叫对得起第二条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