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招招手,示意陈堪先坐。
思索片刻,陈堪还是决定坐下来听听朱高炽准备说些什么。
毕竟从他进门到现在,两个人基本上也没说什么有建设性的事情,就这么走了的话,今日来东宫拜访的目的就告吹了。
见陈堪坐回原位,朱高炽又朝他扔来一个嗔怪的眼神。
旋即沉吟道:“妹夫可还记得李彤这个人?”
“嗯?”
陈堪一愣,倒是没想到朱高炽竟然会以李彤作为切入点。
陈堪当然记得李彤,没法子,自己当初诈死坑杀白莲教的时候,就属他哭得最为凄惨。
并且李彤也算是陈堪在大明唯一一个没有利益纠葛的朋友。
虽说后来他去了北京之后,两人的联络便少了下来。
陈堪还记得和李彤的最后一次书信来往是前年,李彤在信中说他在国子监已经熬够了资历,准备接受朝廷的派遣,回云南去任一县流官。
具体是哪个县他没说,然后陈堪就带着大军出海了,两人也就没了联系。
但陈堪始终记得当初在国子监与李彤的那份友情,那是真正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在官场之上,这样纯粹的不包含其他东西的情分,实在难得。
愣神片刻,陈堪问道:“太子殿下,李彤怎么了?”
听见陈堪的追问,朱高炽沉吟片刻之后,摇晃着脑袋道:“据我所知,李彤现在情况似乎不太好。”
“怎么说,李彤遇见困难了?”
陈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他在大明的友人不多,若是李彤出事,他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朱高炽罢了罢手,说道:“别激动,听我慢慢道来。”
陈堪坐回原位,脸色难得的认真起来。
朱高炽面露回忆之色,随即问道:“前两年父皇在全国各地大肆修建宫观之事,你可知晓?”
闻言,陈堪有些诧异的点点头,问道:“李彤的事情和此事有关?”
“有关!”
朱高炽肯定的回答道。
陈堪的眉头一瞬间就皱成了川字,李彤的麻烦竟然是和宗教有关,这就很麻烦了。
别说李彤,就连他都觉得宗教之事棘手,所以才和朱棣做了一番交易,否则他今日也不会来东宫拜访。
陈堪抬起头,正欲发问,朱高炽便开口道:“李彤任流官的地方名叫通海县,这个地方,当年你去云南的时候应该也去过,永乐二年,父皇下令大修宫观二百余处,这通海县也受命修建了一座涌金寺。”
说到这里,朱高炽停顿了一下,见陈堪点头确认,便继续说道:“云南这个地方,自大理国时期便有佛国之称,其地境内土司也好僚人也罢,大多笃信佛教,而通海县境内的涌金寺,乃是永乐年间云南修建规模最大的寺庙。”
陈堪眉头微皱,朱高炽说的这些事情他都知道,简直就是废话。
注意到陈堪的神色变化,朱高炽也不再卖关子,说道:“前年李彤回到通海县就任流官,去年年中之时,涌金寺因为资金跟不上停止了修建,治下的土司头人便将麻烦找到了李彤的头上。”
“原来如此,这事西平侯不管吗?”
陈堪疑惑的问了一句,心中大为不解。
据他所知,云南那地方能到国子监进修的读书人,多和西平侯一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也就是说,李彤的靠山是沐晟。
既然是土司作乱,沐晟没道理不管啊。
“管,怎么不管,不然你以为去年西平侯进京干什么。”
朱高炽摇了摇头,给陈堪解惑道:“但这事儿的根源还在京师,西平侯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钱粮修建寺庙,况且通海县治下的土司没有起兵作乱,西平侯也不可能提大军平叛吧,所以这难题,最终还是要落在通海县的流官身上。”
听完朱高炽的讲述,陈堪也不由得有些头疼,如此说来,李彤的麻烦还真是不小。
陈堪是和云南的那些土司正面打过交道的,他深知那些土司究竟有多么难缠。
朝廷断了修建宫观的钱粮,土司们离京师太远,找不了朝廷的麻烦,也不敢去找沐晟的麻烦,所以将这笔账记在李彤身上,站在土司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情,完全是合情合理。
但若是站在李彤的角度来说,事儿就大了。
李彤身为一县流官,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当然是将治下的土地治理得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
但现在治下的百姓不仅不听他的命令,反而因为一间寺庙没法修建下去跟他闹起了别扭,甚至一个处理不好,还有可能将治下的土司逼反,一县主官做成这样,别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朝廷又岂能放过他?
更不要说通海县这个地方,早就被朝廷以改土归流政策试点成功的典范宣传了许多次。
明明都已经改土归流成功了,你李彤一去,又将土司们逼得不听朝廷政令了,造成的影响可比你贪污腐败不作为还要重得多。
要是长时间这样持续下去,李彤就算是有沐晟和自己力保,也难逃一个罢官流放的下场。
见陈堪陷入了沉思,朱高炽便明智的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