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自己接连行事鲁莽,怕是已经落了痕迹在岳如期眼里。
因为自己的身份,他是凭着超乎年纪的谨慎和隐忍,才能活到今天的。无论是五岁以前在大藤峡寄人篱下,忍着蛊虫之痛;还是五岁之后进宫,小心在步步杀机中求生,他全都靠了一个忍字。
所以这一次接了监视岳如期的差事,他也知道想要骗过岳如期的眼睛,顺利进岳府来同样还得靠一个忍字。
得忍住自己的悲欢喜怒,忍住不让岳如期看出他的智慧。
于是之前岳兰芽失踪的事,他也曾动念不管,可是……
可是她是为了去看他才走丢的,他不能当没听见。
他没想到那个小妮子看着本还算精明,竟然会做出那样的傻事,为了他……
他救回了她,看见她安然无恙放了心,可是——却也知道,也许就此再也逃不过岳如期的眼睛,就此便失去了埋伏在岳如期身边的机会。
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不仅相貌不凡,更是在兰芽失踪的事件里展现出了出人的冷静和睿智,岳如期果然心下疑窦再起。
须知,此事就连岳兰亭都没能找到兰芽,可是这个孩子竟然单枪匹马地做到了。再对比这孩子和岳兰亭之间年纪的差距……岳如期便更是心惊不已。
他正想追问,不想眉烟便风风火火跑了进来,跪倒就叫:“老爷,小姐醒了!”
岳如期也吓了一大跳。
这两个孩子才回来,这少年背着兰芽进府,兰芽便被夫人和儿媳连忙接到后宅去了。本还要去请郎中,担心兰芽什么时候才醒过来,没想到竟然刚进后宅这就醒了。
眉烟一指那少年:“启禀老爷,小姐要见他。”
岳如期一皱眉:“回去告诉小姐,先好生养着,日后再见。”
眉烟便愁得磕头:“老爷……您不知道,小姐醒来先看自己的手,说之前明明还攥着他的手呢,怎么一睁眼睛,手里就空了。说着就又掉眼泪……”
这话说得岳如期也一颗慈父的心里满是酸涩,只好叹了口气:“也罢。就一同去看她。”
幸好少年还不到十岁,于是还没违了家宅里的规矩,这还能进内宅。
等进了兰芽的屋子,兰芽一眼便瞧见了爹爹身后跟着的少年。她便朝他伸出手去:“果然是你救了我。我就说,我明明抓住你的手了!”
岳如期迭声叹息。
明明他先进屋的,可是女儿就像没看见他似的,眼神儿自顾拐弯儿了只瞧见了这小子。
都说女生外向,他以为现在才七岁还小,却不成想现在就不认他这个爹了。
他回头瞪住那少年。
可是那小子竟然只冷冰冰的,眼睛瞟着兰芽,却并无半点热络的反应。
岳如期又是忍不住心疼,便一跺脚:“还不过去!”
少年扬了扬眉,似没想到岳如期会做如此吩咐。不过随即便低眉顺眼下来,束手走到了榻边。
却依旧是冷冰冰地杵在榻边。
兰芽也不计较,自管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放心地嘶嘶叹气:“这回好了,你跑不了了。”
一屋子的人,真是除了叹气之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倒是冉竹先出声:“是你救了兰芽,我这当嫂子的先替全家人谢谢你。”
那少年抬眼盯了冉竹一眼,徐徐垂下头去,只淡淡说:“应当的。不敢当。”
兰芽也顾不得别人,只盯着他看,晃着他的手夺回他的注意力,柔声问:“你总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呀?”
他似乎皱了皱眉,然后略有犹豫地说:“……镜夜。”
兰芽便捂着嘴儿扑哧儿地笑:“自己的名儿,怎么还说得这么费劲?”
少年不由得眼睛一眯,盯了她一眼。
假名,当然说得费劲。只是他担心是被她瞧出来了。
不过兰芽只是歪歪头俏皮地问:“镜夜……总没有镜当姓儿的,那你姓什么呀?”
少年便又抬头,目光滑过冉竹去,略带傲然地答:“凤。凤镜夜。”
兰芽便一拍掌:“你怎姓凤?男孩子姓凤,当真古怪。”
凤镜夜轻哼了声:“凤本为雄鸟,你可记住了。”
冉竹便起身打圆场,哄着兰芽:“凤凰凤凰,凰才是雌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