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不休地颤抖,再颤抖。心下翻涌着罪恶感,流着泪,想要拒绝,却没有半丝力气。
幸而那一碗水又能有多少,他尴尬盯着那空了的水碗,只能停下来,定定凝视着她。
少年皇帝的脸,在灯影里,一层一层地红了起来。
她惊得连串咳嗽,生怕这便是将病气过给他了,他这样脸红说不定便是发起烧来了!
她说不出话来,可是两眼的焦急还是流露了她的心声。
他看懂了,哼了一声,攥着她的手:“……若真病了倒也好,总归叫我也尝尝,你这病苦不苦。”
固伦咳嗽一声,深深闭住了眼睛。
他眸光却点点冷了下来,抬眼望向门外:“你这一病,我总归不会叫你白病。是谁害你,我必定查出来!这宫里人心险恶,没人比我更明白。为了这江山,我娘当年被人毒死,我也都只能忍下来。可是这样的事,我绝不准再发生在你身上。”
“所以你放心,这回害你的人,无论是谁,我都绝不饶恕。”
固伦听了毫无欣喜,反倒落泪。
她最怕如此,最怕如此。
是她自己的小心眼儿,万万不要连累煮雪。
她便指着自己,忍不住泪如雨下,用力张开嘴,沙哑地说:“是我自己。”
少年皇帝眯眼望来,眸光里漾出寒意。
“你以为我就没想过?你是你,不是令问香。她笨,她能遭了人的毒手;你却不可能。所以我也担心过,怕这又是你自己的小心眼儿!”
他说到这里,闭了闭眼睛,仿佛拼命压抑
“……我如何不知道,你已经生了想要逃走的心!便如当年的兰伴伴!”
固伦惊得喘息乱成了一团。
他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今晚我要亲了你。你有没有病,只消看你究竟有没有病气过给我,只消看明早我是否也与你一样病了便可知晓!若你真的病了,我便陪你一起病;若你根本是假装的,我便也明早便知!”
固伦心惊胆寒,浑身一连串打起寒颤来。
他看着终归心疼,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你倒不用怕。我这样也不是想戳穿你,更不是要治你的罪……我只是,怕你蒙骗了我,便如同当年的兰伴伴一样,不声不响就那么走了。我受不了。”
固伦纵然烧得昏昏沉沉,却也还记得同宗之事,知道不可被他这样抱着。
她用力抗拒,拼命摇头。
他沙哑一声怒吼:“我都知道!我知道我不可以渴望你了,我也知道我不可以再与你亲近……你说我再是九五之尊,总归大不过血缘人伦去,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深深凝视她:“可是怎么办呢,我刚刚还是亲了你;我现在还是抱着你。兰生,就算你在想方设法想从朕的身边逃出宫去,我也猜破了呢。”
他灼热地望着她:“如果我不说,如果你自己也不说,这天下还有谁敢戳破你的身份,还有谁会知道你我同宗?”
“只要无人敢说……那我,就可以拥有你。”
固伦眼前一片黑,用足力气,一个巴掌狠狠照着皇帝的面颊甩了过去。
怎么可以这样……
皇帝被打得愣住,眼底更是浮起戾气。可是终究那戾气还是点点散了,“怎么,难道如果我真的不放你走的话,建文余部就还会集结而来,为了你而跟朕再战江山么?”
固伦心下咯噔噔连串惊跳。
原来他也知道是这样,原来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她攒起全身力气,努力一笑:“我会说。”
倘若他真的强留她下来,倘若他真的不顾一切,那她就也豁出自己的命去,将自己的身份捅开!
她苍白地笑,目光却是坚硬:“而且,我会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