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眼前的付远卓，在成默走之前，他还是个喜欢装帅耍酷的中二少年，那时他还不太会喝酒，不会抽烟，更不会满口骚话活跃酒桌气氛，更不会偶尔在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难以排遣的伤痛和寂寞。

像付远卓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本该像他以前那般意气飞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刺眼的光芒，怎么能够黯淡下去？我们往往认为，这个世界谁都有理由伤心，但那些条件优越的人是没资格伤心的。

因为这个世界可怜的人实在太多了，有些人甚至朝不保夕，连活下去都成问题，像付远卓这样的人，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可是我们忽略了感情上的伤害属于真实伤害，不管你物质的精神的护甲多厚，它都能够无视护甲洞穿你的灵魂。

成默又想起了一句话，换到十多年前应该是知音的扉页寄语，如今则应该是微博名言——女人是男人最好的学校，不管是渣男还是暖男，都是女人教出来的。

曾经，成默对这种心灵鸡汤类的文字很是嗤之以鼻，如今看来前人用血泪换来的经验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不是只有书籍、知识、理智与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才能让男人走向成熟，女人同样也可以。

并且女人还是极其强大的催化剂。

眼前的付远卓就是证明，主动转去了学习更难的理科班，从（6）班冲到了（1）班，又在这个学期进入了年级前十，还把学生会弄的有声有色，和曾经的那个纨绔子弟付远卓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成默知道有自己的因素在内，但起到更大作用的，无疑是冯茜茜，自己不过是引导，而冯茜茜则是诱因和推力。

说起来成默自己不也因为白秀秀改变了不少吗？

不过冯茜茜这种级别的，最多是小学初中，而白秀秀这种级别的，大概就是劳教所了……

想起白秀秀，就不免想到高月美，而白秀秀、高月美和沈幼乙对于成默来说又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要画出四个人之间的关系图谱，成默自己都会头皮发麻。

成默不由的自己也端起了啤酒杯，不言不语的喝了一大口啤酒，刚开始还热热闹闹的场面，陡然间冷却了下来，可四个人的酒却越喝越快，第一个倒下的宋希哲，他原本酒量就只有两瓶，今天喝了四瓶，喝到第三瓶的时候，就眯着眼睛像要睡着了一般，四瓶下去，直接就红着脸躺在了沙发上。

第二倒下的出人意料的不是颜亦童，而是付远卓，虽然付远卓现在酒量不错，但他喝的又快又急，也是喝的最多的，与其说他是喝醉的，不如说他是求醉，在洗手间吐了一次之后，睡在了浴缸里。

如今只有成默和颜亦童还在保持着半醒，这种状态大概就是醉酒的最佳状态——微茫，比微醺更深一点，比酩酊要浅一些……

（bgm——《嘉禾天橙国际大影院·芳香厅》银河骑士李老板）

此刻只剩下两个都红着脸颊的人坐在桌子边，气氛便沉默了一小会，付远卓后面在客厅了增添了一组bose音响，此刻正在播放这颜亦童最爱的蒸汽波音乐，迷幻的鼓点响起，水蒸汽一般的音符在静谧的夜里开始蔓延，颜亦童转头看向成默，轻声说道：“这首我好喜欢。”

成默也转头看着颜亦童，她眼帘半闭着，剩下的一半瞳孔像是半开的花，温热的迷离从她的瞳孔里流淌出来，如同氲氤的水汽般随时会消散的梦，和耳边的音乐如出一辙。

而这眼前的和耳边的，组成了令人低徊的图景。（低徊：留恋地回顾，形容萦绕回荡）

“我也很喜欢，我第一次听这种类型的音乐，就感觉到自己像是站在人类文明的垃圾场，四周全是那些被文明抛弃的产物，录像带、蒸汽机、dvd、收音机……你一个人站在那些被抛弃的电子产品和机械上，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一切都那么孤独……但你有一大袋叶子，听到音乐，你就能high起来，能飞上天……”

颜亦童笑的很暖，像是夏天的风，“你总能说出一番让不懂的人觉得高深莫测不明觉厉的话，让明白的人深以为然的话……其他很多事情上我大概就是那种不懂的人，但是你刚才的话我听懂了，我喜欢蒸汽波音乐，就跟你说的这种感觉很像啊！不过我的思想境界大概没有你高，我站在一堆玩具的上面，有洋娃娃，有手办，有ps4，有switch……”

“其实仔细想想，我这样的女生真的没什么特点，小时候我跟在哥哥的屁股后面转，哥哥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哥哥喜欢玩游戏，我就跟着打游戏，哥哥喜欢打篮球我就喜欢打篮球，哥哥喜欢有女孩子样子的女孩，我就变成了最可爱的女生……是不是很盲目又没有个性？”

“没有比宣称自己没个性的人更有个性了。”成默说。

颜亦童用手指戳了戳成默的肩膀，“切！原来成默你也变的会说谎哄人了呀！”

成默诚恳的回答道：“我一向都是个喜欢撒谎的人。”停顿了一下，在颜亦童开口之前，成默抢先严肃的说道：“不过刚才那一句没有撒谎。”

颜亦童见成默一脸的认真，便假装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你说的这样诚恳，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相信吧！”

成默摊了下手，“我是真的觉得你这样的女孩很有个性，丨游戏玩的不错，又不装，说话做事都很爽快……”

颜亦童将手搁在桌子上，撑着下巴有些惆怅的说道：“我喜欢玩游戏只是因为朋友们都喜欢玩游戏啊！大家都不玩了，我一个人也不会玩，就像去考北电，也都是一些朋友怂恿的，说我适合，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适合不适合欸？说起来我爸妈也奇怪，别人的爸妈对自己的孩子要求都高的不得了，就像副作用、宋希哲、冯茜茜的爸爸妈妈，可我爸妈就不一样，我妈妈老跟我说：‘学习尽力就好了，考不到一个好大学也没关系，只要我家童童过的开心就行’。”

模仿完自己的母亲说话，颜亦童扁着嘴说道：“也许是我哥哥实在太优秀了，让他们完全对我没了要求！”

“这样不是很好吗？”成默说。

“是很好啦！可我这样什么都不争，什么都没期待，连梦想都没有的少女，真成了一条咸鱼了啊喂！……有时候也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

“你有什么梦想？”成默问。

颜亦童“嗯”了半天说道：“我的梦想好像挺没出息的样子。”

“能说么？”

颜亦童低下头，偏着头望着窗外，像蚊子一样低声哼道：“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哥哥的媳妇，长大了的梦想就是找一个哥哥一样的男朋友……也称不上是什么梦想啦！算是心愿吧！其他的……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过……”

“呃……是挺没出息的！”成默说。

颜亦童捂住了脸，“早知道你会嘲笑我，我就不说了！”

“没嘲笑你的意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颜亦童抬脚踩在了成默的脚背上，咬牙切齿的碾了几下，不过动作很轻，碾完之后又警告成默，“不许告诉任何人，付远卓都不许说！”

“我觉得他这么了解你，应该知道吧？”

颜亦童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迷茫的说道：“我觉得应该不知道吧？我跟他说的和跟你说的不一样，原来我跟他说过我想做漫画家，可我只会模仿，没有什么画画的天赋，所以早就放弃了。并且……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二次元喜欢漫画……虽然我很喜欢看漫画，可很多时候我也只是为了有和朋友谈论的话题罢了，我远不如他们那么痴迷，就像cos，拍照、服装、编辑、ps都是别人完成的，我几乎什么都没有做……想起来，别人没有影响到我，完全是我自己喜欢上的……只有……蒸汽波音乐吧！”

这个时候颜亦童再次将头转过来，用羞怯的眼神触碰了成默一下，随后立刻收回了视线，盯着桌子上的啤酒杯，她的心跳很快，脑子里有句话想要借着酒精从嘴里跳出来——“其实不止是蒸汽波音乐，还有你……”

“说这些是高考志愿让你为难了么？不知道自己应该考什么学校？”成默问。

颜亦童心慌意乱的说道：“是吧！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考北电，只是大家都劝我考北电，文化成绩又不需要很高，将来收入也很不错，工作也清闲的样子，只是我自己觉得当明星太累了，我现在当个小网红都要被黑，感觉心累，当明星了估计事更多，我最不喜欢处理这些事情！”

成默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喜欢小动物的话，不止是有兽医专业，还有野生动物与自然保护区管理专业……”

“是么？不用解剖小动物么？”颜亦童的眼睛亮了起来。

“好像也有动物组织解剖学这门课……不过野生动物与自然保护区管理专业对解剖学的要求远不像兽医那么高，你放弃这门课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