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江菀柔跪在棺材旁边守灵,被她喊过来向陆家夫妇问了好。多年未见的两个孩子都长大了,恐怕都不是对方记忆里的模样,不过是简单地点头行礼,就当作打了招呼。
看到陆迦南的瞬间,她隐约想起了老爷子活着时说的那些胡话。
只是,对方并没有提起这茬,她以为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
没想到今天三人竟正式登门拜访来了,陆家夫妇还带来了这么一套说辞。
“我倒是不觉得意外。”以自己对外公的了解,江菀柔确信这百分百是他本人的意思。
“什么?”一众人的目光盯紧了她。
“啊,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像是外公的风格。”
自拿出名帖后,陆迦南一直没有讲话,这时终于开了口。
“这个嘛,我上网查过了。法律没有规定娃娃亲的效力,只具有道德上的约束力。也就是说,如果双方不同意,这个婚约就违反婚姻自由的原则,无效。”
“如果双方同意呢?”
“那么无论有没有这张纸,都会结婚的,没影响。不是吗?”
“所以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张废纸咯。”
“作为婚约,可能是废纸。不过,既然是江师傅的手写信,还是想带给你们看一看。”
“克绍箕裘。”江菀柔轻轻念了一声,想象外公写下这些字的心情。
“是啊,现在都是自由恋爱的时代。”爸爸显然松了一口气,“我们虽然是父母,也不能干涉孩子的选择。”
“这种娃娃亲用彩礼吗?”江菀柔抬头,声响不大,吐气如兰。
在一片沉寂中,响起了陆迦南的声音,“你觉得多少合适?”
***
江玉芹当着外人的面,心里的火气也不好发作。前脚贵客刚走,后脚就关上门来家法伺候。
八字的一撇还没写好,江菀柔竟然当场问人家彩礼钱多少。
最让人意外的是,看似稳重的陆家孙子竟然也是个不着边际的家伙,跟着江菀柔瞎胡闹,随口许下了两千万的空头支票。
陆家夫妇着实没有想到儿子忽然来了这么一出,茶点都没顾得上吃,匆匆拖着陆迦南告了辞,一场闹剧也不了了之。
“江菀柔,你说说清楚,你和陆迦南两个人闹哪一出呢?”江玉芹重重地在茶几上拍了拍,震得自己掌心发疼。
“我觉得这波交易不亏。”江菀柔面色如常。
“交易?!”可惜她不是男人,没法儿吹胡子瞪眼,“我们家做小生意,又不是卖女儿!”
“我就是随口一问,又不是真的问他们要钱。”江菀柔依旧淡定,“这不是顺便了解一下他们的诚意嘛。”
“你这孩子,有什么事不能私下里好好商量?”江玉芹嗔怪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就是故意问问,一听就打退堂鼓的,说明也没什么意愿。”
“那现在怎么办?人家说愿意给你两千万彩礼。”
“最基本的诚意是有了。”
“最基本?”她白了女儿一眼,“你这孩子,也不能太贪心。”
江菀柔有一个无伤大雅的不良嗜好,没事就爱把私房钱倒出来数点一番。虽然江家的需用从没短少,但不知为何,她似乎从孩童时代起就怀着一种天然的危机感,不安的时候总要倒出全部私房和零花钱,当场清点一番。
以前,外公总开玩笑,说她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妈妈却担心女儿长大之后会被别人给的一点小恩小惠勾走,一直竭尽全力地富养独生女。
本以为女儿高考会填报有助于培养经济理念的金融专业,没想到她最后还是偷偷改成了没什么钱途的食品专业。
“我们家的破厂房和旧铺子可太需要资金了。”江菀柔辩白道。
“陆家不差钱,两千万也就上海一套房。”许正帆从旁打圆场,“确实是基本的嘛。”
“可人家凭什么看上我们家呀?”江玉芹满脸担忧,小门小户的江家远比不上陆家那般殷实。
“反正是他们先找上门来的,又不是我们死乞白赖地求他们。”江菀柔不以为意。
“你喜欢那孩子吗?”江玉芹关心起了江菀柔的少女心事。
“我和他也不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江菀柔立时泼了一盆冷水,“但我们两家不是老朋友吗?也算知根知底吧。”
江菀柔自懂事起就被安排认了陆叔叔和云阿姨当干女儿。虽说大人之间的交情,她一个小孩子不大能理解,不过逢年过节该收的礼物一样都没落下。
加上陆家这一辈儿都是男孩,女孩子尤其金贵。云阿姨每每看到她,都喜欢得不得了。
这样看来,婆媳关系应该不至于太难搞。
“要是结婚之后发现不喜欢或者不适合怎么办?那时候可就没有退路了。”
“爱吃的人,应该不会太坏吧?”
“这是哪里听来的歪理?”江玉芹双眉一皱。
“反正我觉得外公不会坑我的。”江菀柔一脸认真。
“要是两家能成,倒也不是坏事。”许正帆也临阵倒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