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智摇摇欲坠之前,黎锦秀及时刹车。
只是一句相似的话而已。
黎锦秀伸出一只手捂住了梅花瓶酒香四溢的瓶口,另一只手的食指和无名指不知觉地夹紧了刚刚还在抽的烟——他没有意识到那根烟早已经熄灭了。
“请您不要这样。”黎锦秀仍是拒绝。
伊青没有退后,说道:“我不明白。”
为什么上一次可以,这一次不可以了?
为什么黎锦秀那么善变?
“上次是我的错。”黎锦秀诚恳地道歉,艰难地斟酌措辞,“我不该……邀请你。”
伊青道:“你的身体喜欢我,你不讨厌我。”
前者是事实,后者是黎锦秀说过的话。
对自己的行为,黎锦秀有几分羞愧:“是,但我也不喜欢你,我有喜欢的人,我没有办法接受你。”
伊青却握着黎锦秀的手,硬生生将他的手从瓶口处移开,浓郁的酒香又一次飘了出来,再黎锦秀的面前游移。
“所以,喝酒。”伊青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喝了酒,你就可以接受我。”
等黎锦秀习惯了他,红线应该就能系上了。
伊青带来的酒不是凡品,哪怕只浅嗅,黎锦秀的心神都会为之摇曳,可他不能再放纵自己,并不是因为黎锦秀觉得对不起尹莘,而是这样下去,他对不起的对象会变成伊青。
尹莘已经死了,不管他是轮回了还是回天上了,尹莘都已经死了。
如果他真的在乎黎锦秀会不会和别人在一起,他早就出现了,可是到现在尹莘都没有出现,只能说明尹莘很有可能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对一个不存在的人“守贞”是一件可笑的事情,黎锦秀爱的是尹莘,不是自己所谓的“贞洁”。
伊青却是不相关的第叁方。
黎锦秀不知道伊青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或者,他是为了其他什么原因才非要和黎锦秀系上那条不知所谓的红绳,但是黎锦秀清楚地了解,自己不喜欢伊青。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和伊青发生亲密的关系,而后他又后悔、抗拒、离开,这对伊青来说才是一种伤害。
即便是他爱的尹莘都被他这样对待过,他不爱的伊青恐怕会被他伤得更深。
虽然伊青变态又阴险,但一直以来他也没有真的伤害黎锦秀,反而帮了黎锦秀很多次,黎锦秀不想自己的摇摆不定让他难过。
虽然不知道伊青有没有伤感和难过的情感模块。
或许有一天,黎锦秀会彻底忘了尹莘,那时候再开启一段感情才对谁都公平。
“伊青大人,我不会再喝你的酒了。”
黎锦秀最后说道。
伊青面覆咒布,黎锦秀看不到他的神情,也无从判断他的情绪,但如果伊青会因此难过的话,长痛不如短痛总好得多。
“是不是因为你觉得不公平?”伊青忽然说。
黎锦秀微愣:“……什么?”
“我抚摸了你,但你没有抚摸我。”
黎锦秀哭笑不得:“不是,您怎么会这么想?再说,壁外城那一次,您不是让我摸了您……”
想起那次的经历,黎锦秀突然停住。
那是伊青第一次对他露出强势、霸道的本来面目,伊青没有半点掩饰,也没有用酒辅助,黎锦秀在他的手中毫无还手之力,渺小得像是蝼蚁。
这段时间的伊青太过安静,黎锦秀又忘了之前的教训,以为自己能和这个非人非鬼、非妖非怪的阴神讲道理。
就像在孤松镇的那个小旅馆里,伊青就直白地告诉过他:“我理解你要的尊重,但做不到。”
此时,伊青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在俯视他,而黎锦秀自脚底升腾起了一种凉意。
面对这样一个高大、神秘、固执且无从观察情绪的怪物,他真的能靠叁言两语就从他的手里逃脱么?
“……如果我拒绝,你会强逼我?”黎锦秀脸色发白。
伊青毫不犹豫:“对。”
在伊青的理解里,他和黎锦秀之间差的只是陪伴和熟悉,那么熟悉彼此的身体是最快的方式,并且,他也很想和黎锦秀发生亲密的关系,这会让他觉得很舒服。
黎锦秀前几次身体上的反应也告诉伊青,对方并不抵触他。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拒绝他呢?
是情趣吗?
伊青看过不少爱情宝典和情欲小说,他知道有时候“不要就是要”,但还没有办法判断黎锦秀在说真话还是假话,或者,更加直接地说,伊青其实并不想判断黎锦秀话里的真假—黎锦秀搂住伊青的动作是真的,靠在伊青怀里吐出的喘息是真的,在伊青手里射出来的精液是真的,穴里因为高潮涌出来的水液也是真的。
那就足够了。
伊青只需要一直这样爱他,自然而然,红线就会系上。
“来吧。”
伊青附身,将浑身僵硬的黎锦秀抱了起来,随即坐在一旁的户外沙发上。他们离得太近,近到黎锦秀能看到他脖子上的线条以及耳垂上的耳洞。
……伊青居然有一对耳洞。
黎锦秀想起一件关于尹莘的小事。
黎锦秀十二叁岁的时候迷恋上了一部热血动画,动画的主人公厌世又中二,戴着一对漂亮宝石的耳饰,黎锦秀因为他而萌发了打耳洞的念头。
但是那时候的男孩子很少打一对左右整齐对称的耳洞,一般流行要么多个耳洞,要么打不对称的耳洞,黎锦秀因此犹豫不决,他既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物一样,又担心别人会恶意揣测他,而知道了这件事的尹莘当天就去打了一对左右对称的耳洞。
“好看吗?”
尹莘耳垂上戴着银色的医用钛合金圆钉,圆钉周围还有些发红。
黎锦秀点头:“好看。”
他没有说谎。
尹莘的脸长得很精致,五官立体、脸型瘦削、骨骼分明、皮肉紧致,皮肤冷白细腻,像是能工巧匠雕琢出来的玉人。那两枚对称的银色耳钉没有突兀地破坏他整体的气质,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地完美,更加地……不像真人。
很奇怪的感觉。
黎锦秀甩开那些奇怪的想法,好奇地问他:“哥,你怎么想着去打耳洞了?”
尹莘直截了当地说:“你想打耳洞,哥哥先替你试试。”
黎锦秀又是愧疚又是感动:“哥……”
其实他只是随便说说,不打也没什么,尹莘却为了他试试去打了耳洞。
黎锦秀趴在沙发边上问他:“疼吗?”
尹莘并不觉得疼,但看黎锦秀眼中的心疼,假意说道:“特别疼,还不能沾水,两个月才会愈合。”
黎锦秀怕疼,这一点就足够令他退却。
黎锦秀却想着,他哥那么不怕疼的人都说疼,那一定是很疼了。
“……那我不打了。”
尹莘目的达到,说道:“嗯,也好。”
那两个月,黎锦秀最喜欢的动画也不追了,每天鞍前马后地跟着尹莘,帮尹莘洗头洗澡,生怕尹莘耳洞感染。
大概也就是那之后,黎锦秀就很习惯和尹莘一起洗澡,后来两个人“互帮互助”的肌肤之亲——主要是尹莘帮黎锦秀——的事就更顺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