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秀刚做完笔录,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就听到宝马车主在跟什么人吵架。
“我放过他?这是我的问题吗?你说话真的很搞笑,十六岁的小孩子开了不知道谁的车,跑出来把我撞了,你让我放过他?”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多少钱我们都愿意赔给你……”
“这不是钱的问题!你以为谁稀罕那几个臭钱?你知不知道我老婆女儿都在车上,我女儿吓得现在都还在哭……”
“好了好了,都不要激动,不要在这里吵。”民警努力维持着秩序。
黎锦秀走出去,看到宝马车主和他对面的那个男人。
那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叁十来岁,身高大约一米七五,戴了一副黑框眼睛,畏畏缩缩地站着,应该季听潮找来的人。
季听潮和赵宁宁不怎么可能直接出现来处理这件事,他们的身份太敏感,现在不是从前,网络上传一个视频,就能把他们能压下去的“小事”闹大,想要再压下去还得多费功夫。
“老板。”樊赤云和司机看他出来了。
黎锦秀点了点头,问旁边的民警:“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后续有什么我们会再联络你。”
黎锦秀说道:“谢谢。”
他看了一眼宝马司机,发现对方额头和眼皮上有两叁个的伤口,应该是对撞的时候受的伤,于是说道:“记得去医院做检查,有些伤,比如说轻微的脑震荡,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不明显。”
宝马车主感激地说:“谢了,朋友。”
要不是黎锦秀及时打电话报警,还帮他拦人,指不定那小子就跑了。
这时,核对了信息的民警走过来对那个男人说道:“原微?你不是监护人啊,叫未成年人的监护人来。”
原微又急又慌:“孩子的爸爸妈妈不在……让我暂时过来帮忙……”
“那也不行,这事必须监护人来。”
“可是……”
原微的声音因为着急而有点尖,吵得黎锦秀头疼,他按了按太阳穴,说道:“走吧,回去了。”他真的困了。
黎锦秀乘车离开了公安分局所在的街道,却没能留意到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奥迪。
奥迪车车内,正在听电话的季听潮眼睛里全是血丝,他的嘴唇紧紧抿着,胸口剧烈地起伏,挂断电话后就将手里的手机扔了出去,原本儒雅俊美的五官扭曲在了一起。
“装什么公事公办,在这儿给我说暂时不好放人,呵呵。”
“书记,要不要请老爷子打个电话?”他的秘书问道。
季听潮却更阴沉了:“打什么打,关他一晚上再说,长长记性,叫原微回来。”
“好。”
原微没多久回来了,将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告诉了季听潮:“我不是监护人,他们不让我见云驰,但是我见到了车主和帮忙报警的证人。他们没告诉我他们名字,我只知道那个车主姓施,开的是宝马。不过我按你的要求,进去之前把停在外面车牌号拍下来了。”
“出事的车拖到交警大队去了,这外面应该只有那个证人的车,那个证人比我先出来,已经走了。”
季听潮让司机看照片:“刚刚看到哪辆车出去了?”
“这个,幻影。”司机指了指。
季听潮一错不错地盯着那个车牌号:“查,还有那个姓施的,都查。”
“好。”
季听潮等人不知道的是,奥迪的车顶正倒挂着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他青白的鬼脸映在车窗玻璃上,叁白眼死死地盯着车辆里的中年男人,那不算出挑的面容上出现了一抹笑容。
肉连齿、指连心,你也来尝一尝失去希望的滋味吧。
下一个就到你了,季听潮。
季云驰的事跟黎锦秀干系不大,他睡一觉就把这事给忘了,也没特别给家里说,还是兰隽中午给他打了电话,问那天晚上的情况。
“姥姥,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黎锦秀琢磨着,季听潮应该会动关系保季云驰,或者找宝马车主息事宁人,但他只是帮忙报警,做了个见证,应该找不上他。
兰隽带着笑意:“能有什么麻烦?做错事的又不是你,只是你姥爷不放心,让我问问你,没吓着吧?”
黎锦秀道:“我都这么大了,怎么会吓着,不过,我觉得可能我也有点错。”
随后他便将电梯里遇到季云驰的事情跟兰隽讲了。
“我当时只是觉得他装大人又没礼貌的样子好笑,没能忍住,现在回想起来,他可能觉得我在嘲笑他。”
兰隽却说:“你会反思是不是自己影响了他,他却没反省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听说季云驰在里面半点不配合,什么都不开口,只说让他们找他爸来。”
“他爸不可能去。”昨舔晚上都没去,后面就更不会去了。
兰隽道:“说在走访群众,还在村里。”
“对了,你妈妈应该就快回来了,你沉姥姥昨天还说要去把你妈单位旁边的那套房子收拾出来,好久没住人了。”
“我来吧。”黎锦秀道。
“也行。”
挂了电话,黎锦秀就跟沉竹实沟通了沉蓓回来的事,他列了必需品和常用品的清单,准备取了钥匙后去再收拾那套房子,又通知杨之夏敲定了他去接沉蓓的行程。
还早,还有大半个月。
黎锦秀忙活完沉蓓这件事,就想去游泳活动活动筋骨。外边儿守着的叶帆听到他让阿姨准备泳池和水疗室,连忙推了一把樊赤云。
“小樊,你跟老板最近关系好,你跟着去游泳。”
樊赤云道:“好。”
“别顾着自己游啊,安全员。”叶帆隐晦地提醒了一句。
樊赤云点头:“明白。”
这套房子的泳池在二楼,因为面积限制,不算太大,但想淹死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黎锦秀曾经跳水自杀过,叶帆和樊赤云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还好,今天的黎锦秀也没有自杀的倾向——这是樊赤云观察了黎锦秀好一会儿得出的结论。
游完泳,黎锦秀和樊赤云冲洗后换了宽松的家居服,进水疗室做理疗。
理疗师一男一女,都很专业,一通松筋活骨、轻重有度地按下来,连樊赤云这种硬邦邦的汉子都放松得昏昏欲睡。他从前只在受伤复健的时候接受过医学理疗,那时候他的心情完全不同,焦虑、着急,担心自己没办法恢复到以前,担心自己又变成母亲的负担。
他趴在理疗床上,在柔和的音乐和理疗师的轻声细语里转过头,看着自家老板眯着眼睛的侧脸,说道:“我理解为什么有人那么贪了。”
这些东西享受起来是真舒服啊。
黎锦秀笑了,开玩笑说道:“樊赤云同志,可不能思想滑坡。”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漫天扯着,黎锦秀放在不远处的电话响了,他接了起来,发现是琼白。
“不好意思,黎锦秀,我又要麻烦你了。”琼白说道。
黎锦秀问:“发生了什么事?”
琼白压低了声音:“我跟踪了汪屏安,发现他带着人和两个女人打起来了,我感觉我一个人应该拦不了,你能不能过来一趟帮帮我。”
汪屏安好了?
黎锦秀来不及多想,说道:“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你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注意安全。”
两人中止了理疗,出发去找琼白。
琼白蹲在一家咖啡店外,远远看着一辆贼拉大的黑车停在路边,穿着休闲服的黎锦秀走了下来,后面还跟着上次那个帮忙按人的大高个哥们。
“这里!”
琼白挥了挥手。
黎锦秀带着人走过来,问道:“琼白小姐,你怎么蹲在这里?”
琼白尴尬地说:“我饿得胃疼。”
“你没吃饭?”这都下午四点了。
琼白点头:“我跟了汪屏安一天,没来及吃午饭。”
黎锦秀问道:“还行吗?能走么?我先带你吃点东西……”他稍微看了看周围,看到了那家叫做Fortunate的咖啡馆,“就那家吧。”
琼白说道:“汪屏安就是进了那里,我听到店长叫他老板。”她本来想在里面随便买点东西吃,可是菜单上的价格吓了她一跳,所以她又出来了。
“那正好,进去再说。”
黎锦秀伸手想把琼白扶起来,“能走吗?”
琼白勉强站了起来,说:“没关系,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