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自信?”
“契是你结的,只要不害活人掩体,道盟无法插手阴间的契。”金三放下手机,嘴角隐约带着笑“人是我找的,可是我阳寿未尽,鬼差可管不了阳间的人。”
“你就没想过死后会被清算?”沉抟对此很是清楚,“地府那本修行者的帐记得分明。”
“生前哪管身后事,再说,这不是还有你么?”
金三眯起眼睛,笑得像只狐狸,“到时候我们就做一对亡命鸳鸯……鬼。”
沉抟却说:“做鬼有什么好?若你转世,我们还能继续像这样过下去。”
“你也说了,那本册子记得分明,我怎么逃得过?”
沉抟思忖了片刻,说道:“若是能换命呢?”
“换命?谁的命?”金三问。
沉抟想起那个人的命,那可真是世世代代都富贵平安的好命。
“黎锦秀。”
金三从未有这样的想法,他皱起眉头思索着:“与其说换命,不如说是易魂,让天地以为我是黎锦秀,还要骗过地府众神的审判,这可比一般的移花接木难。”
“不过,可以研究一下。”
金三笑眯眯地亲了沉抟一下。
急诊室的综合病房里,黎锦秀睡得并不安稳。
周围稍微有些动静都会惊醒他,尤其是护士来更换输血袋的时候。
他能听到护士和那位大人小声地交谈。那位大人明明用的是司徒建兰的音色,说话的方式却明显不同于司徒建兰,他的起伏顿挫更冷硬,话语也更简短,完全没有司徒建兰那种天然的活络和热情。
醒的次数太多,黎锦秀彻底没了睡意,便试着与那位大人聊天。
“您工作不忙吗?”
伊青道:“还好。”实际上他现在还在听着于有田的汇报,也算是在加班,
黎锦秀又问:“您从事的是文职还是武职?”上次于有田说过,阴官有不同的分类。
“我这个位置,无所谓文武。”伊青道。
“文武双修?”
“差不多。”
黎锦秀缓慢地思考,地府里鬼差是武职,判官是文职,文武双修是……
“阎王爷?”
伊青摇头,面部的白布轻轻飘荡:“不是。”
黎锦秀松了一口气。
如果伊青真的是阎王,他反倒有点受宠若惊,他何德何能能让阎王给他守夜。
可伊青也没有解释自己到底是什么神职了,黎锦秀只好转而问起其他问题,他慢吞吞地说:“大人,我听人说,人死后很少会立刻投胎……”
“那是老黄历。”伊青像是知道他想要问什么,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现在的流程很快。”
黎锦秀勾了勾嘴角,眼眸却暗淡了下来:“是吗?您没有骗我吗?”
他第一次见到阿完的时候,阿完曾经告诉他,凡人死后,很少会立刻投胎,经过阴司审判后,有人会被发往各个炼狱、地狱,有人会驻留枉死城,有人会上天庭或留在地府,还有人会在奈何桥边等一等——等等他的牵挂之人。
黎锦秀不可避免地起了执念,或许尹莘还在地府等他,等他去找他。
从此他也有了一丝希望。
可现在看来这一丝微薄的希望大约也是妄想。
伊青沉默了,像是在思考自己是否有骗过黎锦秀,黎锦秀却眨了眨眼睛,费劲地带上笑,轻松地说道:“您当然不会骗我,我知道。”
一个小小的凡人有什么可骗的?
“几点了,大人?兰哥还没回来么?”黎锦秀转而问道。
伊青终于说话了:“凌晨四点五十七。快回来了。”
“我要走了。”
黎锦秀流露出失望的神情,他飞速地看了伊青一眼,问道:“我以后还能再见到您吗?”
“或许。”
“那……”
黎锦秀有些紧张,垂下了眼睛,他的声音也变得更加喑哑轻柔,“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伊青。”
听到他的回答,黎锦秀松了一口气,可抬起眼时,那位大人已经不在了。
阿完让他不要问这个问题,他知道,他不该问,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或许就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但是眼前这位大人或许是他唯一能深入接触的地府阴官了,黎锦秀无法放弃探寻那个地方的机会。
“……伊青。”
黎锦秀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重新睡过去。
司徒建兰在急诊室处理好伤口后,带着两个甩不开的小尾巴一瘸一拐地走向黎锦秀所在的综合病房。
“你们不要跟着我了。”他压低声音,“我说了,我是在事主身边发现了那个什么,我现在还要回去陪事主,你们再跟着我,我要报警了。”
“你不交出契,不交代它的来历,我们不会离开。”那道士说道。
司徒建兰很无语:“我也想要交给你们,可是你们拿不走啊!”
他也不想把那破玩意留在身边,但于有田暗中告诉他,让他顺其自然,也让他不要提起遇见了阴差的事。
“而且,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司徒建兰问。
那道士直截了当地报了家门:“灵霄正道派,张无有。”
那女生也道:“五青山,苏棠春。我们都是道盟的人。”
“原来是道盟的道友。”司徒建兰稍微礼貌了些,“九龙山,司徒建兰,道号得幽。”
张无有问:“你与孟得善一个字辈,同门?”
司徒建兰点头:“是的。”孟得善就是阿完的大名。
此时已经到了病房门口,司徒建兰又说道:“两位师兄,请回吧,我真的要进去陪事主了,我事主病了,离不了人。”
张无有与苏棠春对视了一眼,最后苏棠春说道:“我们陪你一起。”
契不到手,他们不会走。
司徒建兰无奈:“行吧,那请你们小声一点。”
他们进了综合病房,司徒建兰又找了给张无有和苏棠春两张椅子,最后,三人整整齐齐地、安安静静地坐在黎锦秀的病床边入定。
那场面多少有点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