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鎏金却没那么好糊弄:“我不要,我就要你的那把听风!”
宸宴不置可否,契而不舍地劝说:“听风的威力远不如这把银月!”
这倒不是为了哄骗她而故意编造出来的假话,而是实打实的真话。
银月是他成年那天老刀神赠送与他的礼物,选用补天石而造,是老刀神在其巅峰时期所锻造出的一把绝世宝刀。
月鎏金却狐疑地拧起了眉头:“如若真是如此,你为什么不用这把银月,偏偏要用不如它的听风?”
宸宴抿唇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诚然告知:“因为这把听风刀,是我君父的佩刀。”
月鎏金:“……”合着就是我要的东西你都给不了呗?不,不是给不了,而是舍不得给我!
她一下子就变得不开心了起来:“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可以用任何东西跟我换这支簪子,结果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分明就是瞧不起我,觉得我是妖,不配戴你母后的簪子,还想轻而易举地从我手中换走它,不想付出任何代价!”
“我绝对没有这么想过!”宸宴无奈又坚决,“我既没有瞧不起你,也没有想要平白拿取,只是你要的东西我都不能给。”
为什么不能给我?
口口声声地说着母后的簪子对自己来说很重要,却又不愿意拿同等重要的东西去换,这不是痴人说梦么?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还是不愿意给我罢了!
月鎏金越发的不甘心了,看向宸宴的眼神中半是怨恨半是愠怒:“不能给你还说什么?你就是言而无信,两面三刀,卑鄙小人!”话还没说完呢,她便抬手将插在发髻中哪只簪子拔了下来,宸宴都来不及阻止,她就那支翡翠簪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又在宸宴惊愕的眼神中痛快地踩了几脚,当即就将那支翡翠簪子给踩了个四分五裂。
宸宴如遭雷击一般僵在了当场,面上瞬间血色全无,呆如木鸡地盯着地上的碎裂翡翠看了许久,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度抬眸时,面色阴沉凌厉,看向月鎏金的目光中充斥着滔天的怒意,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显然已是气极。
月鎏金却开心地笑了,红唇一牵,志得意满:“你既不舍得拿重要的东西和我换,那就说明你不在乎这支簪子,那我何必还要爱惜它?再者说了,这全天下的簪子多了去了,我也不是非它不可,反正也不是我娘的遗物,我娘又没死!”说完,负手而去,整个人潇洒至极。
砸完这支簪子之后,这九重天她也不想再留了,再次生出了离去的念头。
狗屁天神,狗屁人性,不过是道貌岸然。
如若真的在乎娘亲,怎么会不舍得用元阳换呢?又怎么会不舍得用听风换呢?觉得拿元阳换取东西羞耻,觉得拿听风换对不起君父,可这世间的本质不过就是个“一物换一物”,既想要成全自己对娘亲的思念,又舍不得付出同样的代价,这不是道貌岸然是什么?假清高得很!也虚伪的很!
凡间有句话说得真好,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说得就是宸宴这种假清高的九重天神!
月鎏金走到小院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满是蔑视与挑衅,然而宸宴却没有看她。
他已经从那块大石头上下来了,屈膝蹲在了地上,低着头,伸着左手,一颗颗一块块地将那些几乎要碎成齑粉的翡翠碎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右手掌心中。
嘁,早干吗去了?
迟来的珍惜比草还贱。
月鎏金冷哼一声,对宸宴的行为嗤之以鼻,转而就张开了双翅,化身成了凤凰,干脆利落地飞走了。
这一次,宸宴并没有再去追她,甚至都没有回身看她一眼,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似的,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沉默无声地捡拾着母后的簪子。
他怨怒那只凤妖,更怨怒堂而皇之的自己。
人性复杂,曲曲折折弯弯绕绕;妖性野蛮,直来直往黑白分明。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坏。他不该以人性去试探妖性,更不该自以为是,试图去渡她成人。
她不懂什么是同理心,可他也没资格用同理心去绑架她。他全族被灭,他父母双亡,是他倒霉,她没那个义务去共情他。
只能说,过往种种,是他活该,他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也低估了妖性的根深蒂固。
随她去吧,不再为难她了,也不再为难自己了。
只求下次见面,别再你死我活地刀戎相见了。
月鎏金飞出了九重天,却又不知道自己最终该飞去何处。
她想回家,想见娘亲,却又不敢回家,不敢去见娘亲,因为她没有变成娘亲期待中的样子……
哎,先不管那么多了,先去换一点钱财再说!
月鎏金决定飞往凡界,最终降落在了养伤时暂居的那座繁华都城之内,倒腾售卖起了她在储宫废墟之中搜罗出来的破烂宝贝,有幸免于战火摧残的完整的金瓦,有全须全尾的瓷雕,还有精美的宫灯和精致的首饰……总而言之,各种七零八碎的小东西都有,并且全都是人世间极其罕见的绝世宝物。
要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九重天废墟中挖出来的破烂,放到人间都是举世无双的精品。
月鎏金很有计划性,没着急将手头的宝物一举卖空,而是先从储物戒中挑选出来了一只玉盏和一枚戒指,拿去了当铺试水,谁曾想竟一口气换来了一百两黄金,那一刻,她真是既惊喜又懊恼。
惊喜的是自己有钱了,懊恼的是自己不应该将宸宴母后的那支簪子给砸了再踩碎,应该拿到凡界当卖了。反正她都已经辛辛苦苦地把它给修补好了,肯定能卖个大价钱。
感觉像是平白无故地扔掉了好几千两黄金,月鎏金心疼至极!
从当铺里面出来之后,月鎏金的腰杆子终于硬了一些,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些回家的资本,但是吧,也仅仅是有一些些而已。
多年没回家,她都有点儿近乡情怯了,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也不知道母亲和弟弟妹妹们想不想她,有没有忘记她。
思来想去,月鎏金想出来了一个好主意:投石问路!
去零食铺子买了许多瓜果零食之后,她朝着都城以西四十里外的那片连绵起伏的山脉飞了过去,再度去到了那片位于两座青山衔接处的密林里。
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于林,流水潺潺。
东岸伫立着一棵茂盛雪白的玉兰花树,在万物才刚刚开始复苏的初春时节尤为醒目。
月鎏金收翅落地,化为人形的同时,语调轻快地喊了声:“小花妖!”喊完才又忽然想到那只小花妖是个聋哑的,听不到她说话,于是乎,她又立即放出了自己的灵识,通过心声呼喊他:【小花妖!】
其实应该喊他小树妖,因为他的本体是一棵花树,但因着秦时的人形貌美如花,所以月鎏金更倾向于喊他小花妖,更符合他的气质嘛。
秦时以树形深扎在土壤中,正昏昏地沉睡着,听闻月鎏金的呼喊后,瞬间清醒了过来,下一瞬间,就化为了人形,惊喜又激动地朝着月鎏金奔跑了过去,灵识如烟花般在静谧的树林中肆意发散着:【姐姐!】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稚嫩,喊起姐姐来还有点儿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