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御转身朝池塘走去,勾玉这才瞧见他手里攥着一把鱼食,不由诧异起来:“你几时养的鱼?”
“苍狼骨可解百毒。”观御坐到白玉砌成的池台上,垂眸静静望着池底几尾红尾巴鱼。
勾玉从袖里摸出一串葡萄,一边吃一边不满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本座当然知道苍狼骨解百毒。”
观御静默不语,他倾身探手,指尖触到池水的一瞬间,水面上忽然结起一层晶莹的冰霜。
“白冰鱼?”勾玉大步上前,俯身仔细察看,确认池子里的鱼是白冰鱼后脸色一变,“婆娑扇在你这儿。”
观御缩回手,池面上那薄薄一层的冰顷刻间散去:“贞以身中寒毒。”
勾玉微惊,旋即凤眼微眯:“本座明白了。”
婆娑扇可以删除记忆,编纂过往,但这三界之中,只有天道钦定的神女才能催动此扇。
天帝命贞以用婆娑扇修改观御记忆,却不想,贞以暗自帮助观御,瞒着众神再次催动婆娑扇将记忆还给他,自己却遭反噬,身中剧毒。
“岂有此理!”步重愤然,一拍马车起身就要出去,“真是岂有此理!他欺人太甚,小爷我这就去拔了他龙筋炖汤喝!”
”财宝!财宝,你先别急!”松晏急忙拦住他。
外头勾玉一脸不情愿地拉着缰绳,听到动静回头睨了一眼:“他可不是龙,顶多算条蛟。”
“我管他是龙是蛟,堂堂一个天帝,老对自家人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不知害臊!”
步重气得不轻,非要犟着去九重天,松晏磨破口舌好说歹说才将他哄回马车里,但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歇歇,步重便又气道:“还有观御,等小爷我见了他,我非得扒了他的皮,好好看看他到底是龙还是缩头乌龟!”
松晏立马道:“不用扒了,他是龙。”
“......”步重扭头不想理他。
松晏长叹一气,半撩起车帘朝勾玉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好不好?”
勾玉悠哉悠哉地点头:“他身子比你好千倍万倍,你担心他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那就好,”松晏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但又不免提心吊胆,“那他......他有没有......”
勾玉懒散地挥下马鞭:“他没问。”
松晏心情低落下去,“哦”了一声,缩回手坐回马车里。
为什么不问?
沈万霄,你还是想瞒着我。
“不过他之前应该是悄悄来看过你,”马车外勾玉一面剥葡萄,一面不紧不慢道,“本座瞅他那样子,不像是不知道你醒了。”
松晏眼中愁云一扫而散,他倚在车壁上,不一会儿竟傻笑起来。
步重哼声:“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你管我!”松晏顶嘴,随后大抵因着羞赧,声音小了些许,“反正沈万霄心里有我……等下次见面,我一定要和他说清楚。”
步重耳朵灵,闻言倏地坐直身子:“不是,松晏,你、你都不问问前世他做了什么,就想着投怀送抱了?”
马车摇摇晃晃,松晏半闭着眼却了无睡意,脸上也没有半点着急的表情,缓声说:“你都说了那是前世,总归是过去了。我这人也没那么贪心,这辈子能与他走这一程,便够了。”
半日后,三人在桃山脚下落脚。
松晏仰首,见山上多了些苍翠青绿,并不似上回来时那般荒芜,不免有些疑惑:“桃山怨气浓重,草木难以生长,这怎么......”
步重颇为满意地扒拉下勾玉脸上的面具,闻言也往山上扫视一眼,随后眉头轻皱:“不对,山上怨气已经散了。”
“嗯?”松晏上前几步,复又仔细瞧了瞧,不免诧异。
“怨气本就难消,”勾玉扶正被步重弄歪的面具,“短短一个月内这满山的怨气便散了个干净,看来是有神来过。”
松晏:“你是说风晚来过?”
勾玉摇摇扇子:“也不一定是他,指不定是哪里的神仙恰巧路过此地,顺手救了这山一命。走吧,上山看看。”
语罢,三人便顺着蜿蜒的山路往上走。
松晏四处打量着,没留意脚下险些摔倒,好在步重及时拉了他一把:“你这走路不看路的毛病唔!”
“嘘,”勾玉一把捂住他的嘴,而后飞快按住两人肩膀蹲下,“有人来了。”
松晏一惊,这些年桃山荒芜已久,罕有人至,就连应空青,近来也极少上山,更何况现在金乌西垂,再过不久天便黑了,按理说不该有人会上山才是。
但不远处确实有些窸窣的声响,脚步声时轻时重,像是个跛脚的人。
忽的,几声犬吠惊起林中栖鸟。松晏心道不好,果不其然,下一瞬,便听来人脚步声变得匆忙,而且动静大了不少,不像是一个人,倒像是......几千人。
阴兵?松晏一愣,旋即扭头看向勾玉——不对,鬼王还在这儿呢,不会是阴兵。
他正苦苦思索着,步重忽然抓着他衣领往后一拽,喝道:“快跑!”
这一下险些勒得松晏没喘上气,他还没来得及站稳,步重便拽着他胳膊飞奔起来,身边桃树上新生的枝桠划过脸颊,留下一连串红痕。
慌乱之中,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跟着步重与勾玉一个劲儿狂奔,身后狗叫声越来越近,好似眨眼间便会咬上他的小腿。
勾玉跑在前头,健步如飞,语速也极快:“是焚骨妖,这玩意儿最难缠,被他逮到掉层皮都是轻的。”
“你那不废话吗!?”步重拽着松晏,落后不少,“这样跑迟早会被追上,赶紧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