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信党羽垂手立在不远处,望见这幅景象,心中钦佩敬畏到了极点,心想丞相大人算无遗策、巍峨如山,果然是天子之相、贵不可言。
这场宫变太过突然,连白丞相自己都没有事先预料到。只是他思虑谨慎,令忠诚于他的那部分禁卫军时时待命,才能顺利发动宫变,险险取得了胜利。
京城外的驻军调进来需要些时间,白丞相手下的禁卫人数虽多,控制整座皇宫还是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因此速度比预想中慢了不少。
等到亲信将司宝局中的天子六玺捧到白丞相面前时,殿内所有人都不由得心潮澎湃。
然而白丞相极为冷静。
他只淡淡扫了一眼盛在匣中的天子六玺,直接问:“传国玉玺在何处?”
殿内心潮澎湃的人们迅速醒过神来。
六只盛放玉玺的宝匣静静摆在托盘中。
却少了最重要的那个。
历代以来,天子六玺多有失散零落,许多开国皇帝都曾经命人重新铸造,但唯有传国玉玺代代相传,不可更替。
因为它是世间第一位皇帝所铸的第一枚玉玺,拥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世人来说,天子六玺代表皇权,而传国玉玺则意味着皇权本身。
皇贵妃神色微动。
她知道那一晚皇帝将传国玉玺递到了衡阳公主手中,她以为那夜宗亲朝臣出宫之后,这方传国玉玺自然要回到皇帝手中,而不能儿戏般交由年幼的公主保管。
但现在传国玉玺从司宝局中消失了。
“父亲。”她轻声道,“传国玺或许在公主手中。”
皇贵妃话音刚刚落下,极其嘈杂纷乱的足音从殿外传来,惶急的声音响起:“丞相,出事了!”
伴随着这道声音,一个身影扑进殿门,正是方才领命前去凤仪宫寻找衡阳公主的禁卫之一。
他的脸颊上沾了一道黑灰,看上去有些可笑:“凤仪宫中起火,已经进不去了!”
白丞相微垂的眼猛然睁开,眼底精光如电,直刺向那名禁卫:“怎么回事!”
大火从凤仪宫宫墙内蔓延而出,热浪席卷,凤仪宫外远处的花草都蜷缩起来,泛起了枯干的颜色。
靠近宫墙,甚至能听到砖石在火中崩裂的声音。
火舌朝着天空尽情伸展,宫墙和凤仪宫中目光所能及的一切景象落在眼底,都开始扭曲变形。
禁卫们接力将一桶又一桶水运来,却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浇灭火势。
白丞相亲自来到了凤仪宫前。
禁卫统领望着被烈焰吞没的凤仪宫,面色凝重道:“这火起的诡异,起初来到凤仪宫前时,宫墙内已经着了火,还没有这么大,能看见衡阳公主带着侍从站在楼上,末将立刻命人进去救火,岂料还没来得及翻越宫墙,那火势陡然变大,连宫墙也一并卷了进去。”
禁卫统领自己是武功高手,宫墙虽高,别人无法进去,但他自己艺高人胆大,本拟凭借轻功翻墙而入,比破开宫门更快。岂料火势太过诡异,转瞬间吞没宫墙。
禁卫统领只是武功精妙,并非水火不侵,险些被火燎到衣衫,仓皇退回,连忙派人禀报白丞相。
他说到此处,忽然低下声音,有些不安道:“火势骤然变大,但一时还没烧到楼台高处,末将隔着火焰,听见衡阳公主说了句话,然后便投入火中了。”
白丞相面无表情道:“说了什么?”
禁卫统领嘴唇颤动,有些不安。
白丞相道:“说。”
禁卫统领于是低声道:“得国不正者,天下共击之。”
一旁,白丞相的亲信心中一跳,生出满背淋漓的冷汗。
白丞相面色喜怒难辨,淡淡道:“是么?”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而后道:“令人封锁皇城、京城周边,城门紧闭,擅出则死,令京郊营分出一半人手,日夜在京城内外搜寻。”
随之而来的皇贵妃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身形不易察觉地一晃。
她勉强压住声音中的惊骇与颤抖:“父亲是防着衡阳公主逃走吗?”
白丞相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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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行驶在偏僻的街道上。
京城大道上空空荡荡,几乎没有人烟,人们已经四散奔逃而去,唯有时不时疾驰而过的骑兵越过,留下雷霆般的马蹄声与震颤的大地。
这种时刻,很少有人会留意到,在偏僻的街巷中,有一辆马车还在如常行驶,不疾不徐。
那辆马车停在了一间商铺的后门处。
这间商铺的生意很好,数年来扩张多次,买下了前后左右许多房屋打通,前门处每日生意兴隆,客似云来;后门所在的巷子却十分偏僻,空空荡荡,道路狭窄,显得逼仄阴暗。
马车的帘子掀开了。
景昀从车中走了下来。
于是整条阴暗的小巷,都仿佛被照亮了。
她身着宫裙,琳琅华美,冰雪般的面容稚气未褪,却如同日光般夺目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