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德妃同那侍卫滚在草丛里, 裙子披帛甩得遍地都是, 却被巡逻的禁卫亲眼撞破,领头的禁卫指挥使正是安城公主的驸马,如今乱成了一团。”李女官复述着自己打探来的消息。
白丞相送了三个女儿进宫,三女中皇贵妃年纪最小,却最聪慧有主意;白昭容稍大一点,最沉默稳重;白德妃是姐妹三人中年纪最大、容貌最美的那个,却最没有脑子。
景昀摇头道:“不对。”
李女官面色有些发红,闻言疑惑道:“什么?”
景昀道:“禁卫们不是无意撞破,而是事先得到消息,刻意去抓人的。”
李女官惊呼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讷讷道:“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
景昀说:“是啊。”
宫中早有传闻。
与人私通的不止是白德妃,而是皇贵妃姐妹三人。
皇帝厌恶白家女,极少宠幸,说的确切一点,自从萧昭仪死后,他就再不去除了皇后宫中之外的地方了。而白丞相即使权势再大,可以为自己的女儿取来宫权地位,但总不能勒令皇帝晚上必须睡在白家女的宫殿里。
白家需要一个皇子。
在白丞相的默许和授意下,白党开始动用安插在宫中的人手,打通一处宫门的关节,将男人藏在进出宫门的柴车中送进来。
尽管皇贵妃对宫廷的约束极好,却仍有极其隐晦的传言流了出去。更何况景昀住在她的宫里,皇贵妃进出宫殿去做些什么,景昀都能轻而易举地得知。
安城公主的辈分比景昀高一辈,是皇帝的长姐,在宗室中分量不轻。白党步步紧逼,剑指皇位,宗室即使再如何荏弱,这时候也必须做拼死一搏了。
李女官是萧皇后生前的亲信,对白家憎恨厌恶到了极点,压着脸上的喜色与厌恶,低声道:“好一个与侍卫私通的白家女,这下纵然皇贵妃出面,怕也保不住她!”
景昀摇了摇头。
李女官侍奉景昀这几年,早已将小主人视作神明一般。见她摇头,茫然急切道:“难道这等板上钉钉的罪过,他们还能洗脱?”
景昀淡淡道:“错了,丞相现在要保的不是白德妃,而是白家的名声。”
李女官想到了什么,面上现出喜色:“不错,不错,白家女敢在宫中行此等秽乱之事,白家的门楣声誉亦要蒙羞。”
她还是没理解景昀的意思。
景昀不再解释,只静静算着。
与侍卫私通,只算得秽乱后宫,处置了那侍卫、重责白德妃即可。但如果那男人并非侍卫,而是白家费尽心思送进来的外男呢?
一个外男,进入森严宫禁之中。
这样的情形,说是与妃嫔私通自无不可,但问题出在那人做侍卫打扮、佩侍卫刀兵。
那么,如果解释成刺客意图行刺皇帝,与妃嫔私通只是扯出来的幌子,听上去同样合理,并且许多人更愿意相信。
妃嫔私通只是一桩不大好听的笑谈,行刺君王却会使白丞相最爱惜的名声蒙上一层阴霾。
白丞相权倾朝野,掌握帝后生杀,却迟迟未曾直接登基,固然是心有顾忌,但更多的原因却是为了名声。
生前权势,死后声名。
白丞相都想要,哪个都不想少,因此便多出很多顾忌,行事也要受些束缚。
所以他杀皇帝也要通过宫中的女儿用毒,慢慢地杀,杀的毫无破绽,百年后史书之上,才不会留下白诫弑君夺位的恶名。
但现在,白德妃宫中窝藏假扮侍卫、身怀刀兵的外男,一个不好便会演变成难以收场的情形。到那时,白丞相耐着性子等候的这些年便成了笑话,尽数做了无用功。
这些思虑在景昀心底一掠而过。
她静静道:“信呢?”
李女官连忙翻开厚重的女官袍袖,从衣袖夹层中抽出一封绢帛来。
就算皇贵妃存心检查,也只能检查李女官带来的蜜饯盒子和蜜饯包裹,而不会大张旗鼓去搜李女官的身。绢帛柔软纤薄,即使搜身,除非一寸寸解下衣裳摸索,也很难发现。
两年前景昀与师兄见了一面,从那之后,二人就开始通信。
西方木叶城到京城的距离很远,即使魔教有特殊的送信渠道,二人之间互通信笺至少也要近月。
两年间,景昀和江雪溪彼此给对方写了十五封信,加起来便是三十封。
第一封信是景昀亲笔书写,李女官送至京城顺意布庄,再从布庄送往木叶城。
从那以后,二人开始书信往来,从未断过。
景昀低头,细细读完了绢帛上的内容。
而后她折起绢帛,动作轻柔,信手放入袖中,对李女官道:“令人留意正殿的动静。”
萧皇后为她留下了一些人手,不堪重任,但做些简单的活还是很好用的。
毕竟皇贵妃只掌握了两年宫权,萧皇后主持后宫事务的时间远比她要长。
李女官注意到景昀唇角流泻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并不十分明显,却很真切。
师兄到了。景昀想。
继两年前随教主第一次来到京城之后,江雪溪第二次进了京。
他这次来,是为了亲自掌握与景昀合作的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