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烟气烧得她心情一阵阵起伏跌宕。
盯着时亮时灭的火星, 须臾,她很平静地对小季说:“顾骁撞死了两个人, 不是车祸是蓄意谋杀。”
“女孩叫薛至佳,男孩叫柳晓, 两人是情侣也是他同班同学,余妙鸿说顾骁很喜欢薛至家,但追了很久没追到,于是故意和两人一起去玩, 回程途中心生记恨撞死两人。”
“尸体埋在三忠公路附近的林区, 三忠公路路道监控是一位叫古森的交通警察掩盖, 你们去查一下,顺便查下这两孩子的家人是否还活着。”
小季光听着就鬼冒火:“我马上就派人去查,这恶心吧啦的小太监还没成年就敢杀人,真是绝了!啊啊啊气死我了!”
小季同志已经调整好心态, 把这事记下后, 她声音忍不住拔高。
“根本都不用查,顾骁这件事在案宗上定性为自主车祸, 也就是撞到了柱子上受伤,但实际上有死亡两人,可为什么警局没有相关失踪案呢?想都不用想两人父母已经被他们处理了啊!”
柳城河女尸案牵扯出来的人或事一茬又一茬,基本上从起初深入时就很清楚背后有多肮脏, 可真当一次又一次触碰到真相时,没有一个人的心不是冰冷的。
罪恶链因主犯的恶而汇聚, 之所以能够成为河流,离不开共犯的助纣为虐。
某些警察的不作为与包庇、某些教师的道德败坏、某些为了钱可以抛弃道德的保镖,他们站在黑暗里与恶共欢,冷眼旁观一切。
小季很想责怪共犯们的毫无底线,可她知道,如果不是源头源源不断注入,潺潺溪水绝对不可能成为汪洋大海。
情不自禁吐槽完,小季发觉怀玥一直没说话,觉得她肯定也能想到这点,犹豫片刻,便压低声音小声询问:“怀队你还在吗?”
“在。”
雪茄头部的火星在风中爆开了一朵小烟花,怀玥表情不变,冷冷淡淡回复她:“不管有没有死,你尽管去查好了。”
结果只是她用来量刑的标准,愤恨不重要,责怪也不重要,真正能震慑恶的唯有更恶。
她还挺庆幸自己披了一张热心姐的皮,这让她可以肆无忌惮以眼还眼,用比他们狠一百倍的手段打回去,宣之于众时才最有威慑力!
怀玥信念更加笃定:“就这样,我要回去了。”
“哦哦姐快回去吧。”小季说完,后知后觉想起她似乎不应该知道这么多。
盯梢的人看着顾山河他们出去的,地道连着外面一座门,一帮人瘸腿断手互相搀扶着上车,浑身血淋淋惨的要命,照理说人都走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途中联系也没开,还以为她只是留下来找证据,难道……小季恍然大悟,哆哆嗦嗦发问:“余妙鸿好像没跑出去,他人呢?”
闻言,怀玥毫无波澜的眼中再度掀起了一股名为冷血的浪潮。
她转过头去,眸光停在凳子上头早已垂到胸脯前的人身上,胸脯微弱起伏象征生命仍然在起伏。
余妙鸿骨头很硬,但还是没她手段硬,将近两个小时的拷问,他全身千疮百孔血肉模糊,已经不能看了。
怀玥眼光一顿,未几她碾灭雪茄头,转身朝他走去,顺手抄了桌上的檀木笔盒。
“我都说了……放过我……我还有奶奶……”余妙鸿气若游丝的声音比风还轻。
她没说话,冷漠盯着他努力开阖的唇瓣。
这张吐出求饶的嘴巴刚才还在和她一字一句诉说他帮顾山河干下的一桩桩恶事,他杀过发现他们官官相护的普通刑警,一把火烧掉了那位民警的新房,一家老小含冤而去;他也杀过不愿意委身权贵的小姐,一刀插进心脏,尸体丢入荒郊野岭;他还杀过与顾山河作对的竞争对手,他说原本有位以民为中心的女政员更有期望成为市长,于是他伪造了一场车祸,葬送了她本该辉煌的一生。
他是顾山河的刀,数十条生命曾湮灭在刀下。
现在和她说家里还有奶奶?怀玥嗤笑一声,他动手杀人前,有没有想过别人也有家人呢?
与其和之前一样铁骨铮铮,她倒是还能高看他几分。
下一秒,怀玥果断抬手。
砰一声闷响过后,血滴滴答答从他凹陷下去的额头上涌出,顺着脸上结痂的深色血痕凝结成一颗颗圆珠子滴落。
“姐,你在干什么?”听到闷声的小季弱弱追问。
怀玥没说话,她只是目不转睛凝视着地上那团血色汪泉,突然想起来一句很经典的话——当你在凝望深渊,深渊也在凝望你。
身为一个军人,因强忍不住愤怒而下手杀人,某种意义上她也算踏入了罪恶,深渊正翘首以盼她彻底沉沦。
半晌,她没有一丝犹豫踩上血泊,然后再次一点点用脚尖将属于犯罪者恶劣而腥臭的血拨弄开来。
这句话没错,但她绝不会沉沦。
能踏入,就能出。
因为她很清楚,挥向敌人的刀虽不该却是必须,盲目的善意与原则,只会让敌人气焰更嚣张。
直到鞋底干净如新,小季声音又传来:“姐?”
“死了。”
重新戴好面罩和眼镜,推门之际,怀玥才漫不经意出声:“就在刚才。”
如果击溃罪恶以作警示需要一只奋不顾身的出头鸟,她怀玥将会是第一个人。
和平,需用鲜血铸造。
对法律的敬畏,亦需要犯罪者的命堆叠。
翌日中午,白云悠悠,艳阳悬挂。
凌晨下了一场大雨,黑夜里滋生的脏东西被大自然的怒火洗刷干净,空气格外清新。
午间时分,学生们陆续携伴前往食堂,由于又一桩早上爆炸性新闻崛起,所有人都没有心思吃饭,恨不得长八张嘴八卦。
怀玥在排队等打饭,一路进来的路上就听到了好些人不仅在议论乔思疯了的事,还有聪明学生已经从最新的爆炸新闻中敏锐嗅到了这一连串事情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