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这种温吞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王维柔声问。
我没有回答,慢慢荡起了秋千。秋千动处,细细的风扑在脸上,又从袖底、领口钻进衣内,带来丝丝凉意,却不能抚平那种隐约的烦躁。
今天是冬至,一年之中,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在没有电灯的年代,黑夜代表着未知,而未知让人不安。
我感到不安。
一只温热的手按在我的后背上,轻轻推了一下,秋千摆动的幅度骤然加大:“旁人荡秋千,都是自家用力。若要人推送,那么荡得再高,也没有意趣。”他手上推我,口中却取笑。
“你是门下省的给事中,着绯袍、佩银鱼的高官为我推秋千,这是天下难得的厚遇,还要什么别的意趣?”我强打精神,笑着顶了一句。
王维被噎住了,想了想道:“闺房之乐,外人无从得知。或许,别的高官家有悍妇,也只得为妇效劳,说不定……有甚于推秋千者。”
“可他们都不是王十三郎啊。”我转脸望他,“王十三郎为我效劳,才是天底下独有的厚遇。”
“我时常觉得我老了,幸亏还能推得动秋千。否则,岂不是连这点厚遇都不能给你了?”王维笑道。
我眨眨眼,抓住他推我的那只手,轻轻摩挲他的手背:“推不动秋千了,还可以给我别的呀。”
王维脸上又是一红。我哈哈大笑:“我要你给我唱歌、弹琵琶,给我讲故事。你想到哪里去了?”
他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继续推秋千,过了半晌才道:“我看别的小儿女荡秋千,无不以高为美,恨不能飞得与树梢一般高。你怎么事事皆与他人不同?”
“若我事事都与他人相同,难道还能入得了你的眼?”
这明明是道送分题,王维居然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点头道:“也是。”
我“呸”了一声:“‘蹴踘屡过飞鸟上,秋千竞出垂杨里。’你们以为秋千荡得越高越好,却不知,无论秋千荡得高,还是低,每一回往复之间,在空中的……”我咽下“周期”这个来自后世的术语,“在空中所历的光景,长短总是几乎相同,并无缓急之分。”
王维一怔:“你是说,秋千往复之间,人在空中所历光景,与高低并不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