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数日,他到了平原郡。
“刺史官署,岂容放肆!”
两名士卒齐声怒喝,一个举起长枪,一个拔刀在手,挡在安重璋的面前。安重璋暗自一叹,右手手指从腰间划过,连着刀鞘解下佩刀,一股巨大的力道沛然而出,猛地重重砸在士卒的刀上!
那士卒骤然受到意料之外的巨力,不由闷哼一声。安重璋趁他手臂酸麻,抬手在他腕上一敲,士卒持刀的手越发不稳,安重璋五指急转,直如鹞鹰捕兔,竟轻轻巧巧地将他的刀夺了过来。
另一个士卒举枪就刺,安重璋身形不断闪动,且避且看,只三四招后便寻得一隙,抢到对方身边。腾挪之际,长枪本就不如短兵灵活,那士卒收势不及,被他用刀抵住了后心。
士卒们见势不妙,张口欲呼。安重璋笑了笑,手心向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不必惊慌。”在二人既惊且怒的目光中,他收回刀刃,倒转刀柄,将那士卒的刀递回,又将自己的佩刀也一并扔了过去。
两名士卒看看他,又看看彼此,眼中尽是迷惑:“你……”
安重璋依军中礼节,行了个礼:“我也是行伍中人,二位健儿不必多虑。我早就递了名刺给颜太守,他拒不肯见,我只得出此下策。”
他一边说,一边向门内走去。所幸这里是官署的侧门,这番打斗又结束得极快,并没惊动什么人。他听见士卒们跟了上来,似欲拦阻,就伸手向后,轻轻一摆:“放心,我自与颜太守说,拦不住我,不是你们的错。”
他一身气度,显然不是低阶武官,对那两个守门士卒行礼,已是破了军中的常例,那两个士卒也看得出,便不再阻止。
各州的刺史官署,布局区别都不太大,安重璋穿过两重院落,很快接近了刺史惯常视事的正堂。他停在一棵槐树下,整理衣襟,却见正堂门口帘子被人掀起,有几个人陆续走了出来。
安重璋扫了一眼,眉头微皱。那几人多是胡人形貌,作武士打扮,姿态威武。这副情景,在河北算不得稀奇,但——
其中竟然还有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着白色圆领袍,下穿条纹波斯裤,腰间束带,如男子一般佩了把刀。她正俯身穿靴,安重璋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女子鼻梁高高,肤色甚白,下巴秀挺,想来也是胡人,额间还扎了红色带子,竟与那些武士没半点分别。[1]
安重璋只觉那女子眼熟,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女子似有所感,转头看向他的方向。电光石火间,他心头警戒之意大起,脑中还未理清,身体已先一步作出了应对,脚下连退两步,躲在了槐树后面。
他也不知这是为什么,只是隐隐觉得,不能教那女子看见自己在此。好在他动作迅捷无伦,隐身树后,并未为那女子所发觉。女子望了一会,笑道:“颜太守这里的槐花,开得真好。”
她笑声轻柔,安重璋听在耳中,却无端感到一种森冷的寒意。
直到他们彻底离开,安重璋才从树后走出,身上已洒满了洁白的槐花花瓣。他将花瓣拂落,在堂前脱了靴,径直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