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整军的事,虽然复杂,但难度倒是不大,只要韩文这管着户部的大司徒保证军饷,哪个士兵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上司或者番号变了而闹事。
好好的日子不过,想掉脑袋啊?
问题在于,壮勇之人给挑走,组成了新的一卫。可那些剩下的兵油子怎么办?
刘健以稳为主,“殿下,臣以为不论勇武与否,此次整军不宜裁撤哪一卫、哪一人,除了不遵旨意的狂妄之徒外,其余的皆应保留。否则谣言丛生,人心惶惶,反倒不利于整军,也不利于大局稳定。”
朱厚照心中也和刘健想得差不多。即便要裁撤也不是现在裁撤。现在裁撤是过分了的,有许多人根本就没什么手艺,就只会当兵,贸然间把他们全都赶走,几万甚至十几万的士兵不给他们饭吃了,你还想整军?
至于说浪费的银两,都浪费几十年了,再多浪费几年又怎样,为了那点银子,搞得满京城大乱实在不值当。
他的重点其实不在这里。他的重点在管辖权。
当年太祖高皇帝设立上直亲十二卫,太宗文皇帝增设十卫,宣宗章皇帝增设四卫,共计二十六卫。如今除锦衣卫和御马监所属的腾骧左、右,武骧左、右四卫。其余二十一卫大多隶属兵部管辖,上直亲卫之名已名不副实。
朱厚照想要让他们名副其实。
但这种事不是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也不是文臣听不听的问题。而是土木堡之战后,已经没那么多人能占住那么多位置了。光指挥使就要二十六个。
这些人从哪里来?现在像个样子的勋贵能有几人?
但朱厚照不是没希望,他的希望就是书院里的军学院。
至于现在,他只想把那几个整顿的好的,都是壮勇的几卫要过来。其他的‘指挥使’位置还是给内阁和兵部去定。
至于那几个差的,他也想着怎么再利用一下……要浪费钱,也要浪费出价值来。
“就照刘阁老所言,此次整军所有士兵,但凡遵旨守法,全部如数保留,但之后该整训操练,还是要整训操练。另外……”
朱厚照摸了摸鼻子,“本宫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供你们一观。既然现实情况是整军之后的各卫战力不一,倒不如就把这个名分给定下来。最好的列为甲级卫,次等为乙级卫,再次一等则为丙级卫,最末等的就是丁级卫。不同的等级,军饷钱粮、器械军服,全都不同。”
这倒是个新思路,几人相互一看,都开始凝思起来。
韩文先觉得不对,“殿下,如此一来,多增加的钱粮要如何解决?”
“八个字,总数不变,灵活分配。就是从丙、丁一级克扣,补给甲、乙两级。”
嘶。
李东阳一听有些隐患,“殿下,如此一来,岂不是会加剧京营各卫的矛盾?这于团结不利,日后一旦上了战场,相互间等级不同,再添些仇怨,如何能够齐心协力,共同击敌?”
朱厚照心说,原先我要整军的时候,还有人说瞎折腾,国家四海安定呢,哪里来的敌人呢。
现在又开始说作战不团结。哪里来的作战?
“李阁老先不必忧心。初定为甲级、或者乙级,不代表永远都是甲级,定为丁级的也不代表永远都是丁级。”
“殿下的意思是要逐年比试,上下流通。自己的军饷,自己去争来!”王越毕竟是带兵多年的人,朱厚照讲了前半句,他就已经领悟到了。
“这样一来,倒不是什么仇怨的事了,要怨也怨自己的本事不行。且相互比试,竞争追逐,于提升战力也是有好处的。”刘健捋了捋胡子,这个法子倒是好些。
“主要是荣誉感。”朱厚照其实更想说这一点,“在甲级卫的人,自然是骄傲的,这个集体也是骄傲的,士兵以自己的番号为荣,愿意为此而战,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王越赞道:“殿下虽未读过兵书,倒像是领兵多年之人一般。且荣誉感这个词,颇为贴切。”
“为了让这个荣誉更加的深入人心,本宫决意整军后的甲级卫恢复上直亲卫的旧制,直属皇帝,由皇帝亲领!”
众人脸色一变,这不就是一下子多出好几个锦衣卫?
“殿下,这一点……”
“这一点不必讨论,你们只管颁发旨意,军中有抗旨的,按军法处置。朝中有谁不满,或有异议的,让他来找孤。”朱厚照挥了挥手,不给辩驳的机会,并且有些狠狠的说道:“孤倒是也想听听,九五之尊的皇帝不能亲领军队是哪一朝哪一代的道理!”
一听这话,李东阳和谢迁本来有些话也憋回去了,
和太子辩理?这事儿谁愿意干谁去干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唐伯虎的命
《明报》总馆。
“唐兄是想要将这片文章登在我们《明报》之上?”
唐寅初来京城,好名,为的就是此事,“难道,不可以?”
其实在弘治十一年,他中解元之后,因为主考官梁储对他颇为赏识,郁郁了好几年的唐寅觉得春天来了,所以颇为得意,写了不少自负、轻狂的诗,为此他的好友文征明还用自己父亲的话来劝他,说:子畏(唐伯虎)之才宜发解,然其人轻浮,恐终无成。
唐寅不仅不听劝,还发了大火,要和文征明断交。
张成用见他有这个意思,自然也是欢迎,“也不是不可以。若是唐兄不介意,这篇文章张某暂且留下。”
他冲下人招了招手,那边就有个艳丽的姑娘端着了木盘一样的东西过来,随即身后翻了翻其中的一个布袋,
“唐兄,《明报》刊印文章,再售卖是有利润的。我们的主要产出便是这文章、诗词。因而我们认为这些都是有价值的东西,这东西是谁所创,价值便归谁所有。我知道唐兄的文章千金不换,这几两银子原也入不了唐兄的眼,但这却是我们《明报》的规矩,还望见谅。若唐兄不介意,或可收下,聊做订金。若唐兄的文章真的刊印在《明报》之后,我们还有银两奉上。”
张成用这一番话,谦虚有礼,逻辑通畅,正常人总归是听不出什么大毛病来。
但文人本就自傲,唐寅听前半句还只是觉得张成用啰嗦,到后面则开始有些面色不虞。
按照他的设想,我唐伯虎的文章,你们这些靠卖文章转银子的商人还不得上门跪求啊?怎么可能我拿来给你,你却还跟我谈什么‘若能真的刊印’,这不是扯淡吗?
还拿这么几两银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