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良生恨铁不成钢地一叹,道:“你呀,为父将死,岂能害你不成?明天日出前,大将军王必然身陨,即便冠军王杀不死他,圣上也不会允许他活下去。至于李清闲,妖族那边,动用大诅咒,跨界而来,李清闲即便是气运之子也只剩最后一口气。你去那边,顺理成章接手泰谷军。”
“真能让我去?”路寒问。
“只要你懂事,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便能步步高升,直至超品,便有了免罪之身,到时候,又有何惧?为父此生,只悔一事,未能晋升超品……说这些做什么。为父即将身故,你留在京城,是当活靶子吗?那泰谷城,是你唯一的生地,也是你未来建功立业的根基!”
路寒原本心中焦躁,有些事并未想透彻,路良生一番话让他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
路良生跟随太宁帝多年,做了太多事,知道太多事,需要在一个恰当的时机离开。
这一战,就是最恰当的时机。
皇宫宝库收藏富甲天下,远胜天柱大派,岂会拿不出救助一品的丹药?
不是舍不得。
狡兔死,走狗烹,然后换上新狗。
新狗,一定要听话,会咬人。
路寒在得知察富里赴死的事情后,隐隐感到不舒服,但不清楚哪里不舒服,现在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却无人问津,内心莫名的恐惧缓缓在全身攀爬。
如果不成超品,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察富里,还是下一个路良生?
这神都,不能留了。
一定要晋升超品,在那之前,只能去做应该做的事。
路寒紧握路良生的手,道:“父亲,您放心,儿子已经晋升二品,根基巩固,获得神通,现如今,别无他选,只能夺李清闲基业,方可成就大业。我这就调动所有力量,马上北上,趁李清闲病,要他命!”
“可惜,本来要派给你的一品,现在也无法出动,你想办法求助天命宗,他们虽然利用你,但也不愿意看到你赴死。”
路寒微微一笑,道:“父亲您放心,我已经安排松山派掌门刺杀李清闲,即便一击不中,我也会让他暗中保护我。不过,如果天命宗真愿意,我便联系他们一下。”
路良生又嘱咐许久,内伤翻腾,不得不运功疗伤。
路寒悄悄退去,拿着路良生的牌子离开。
不多时,好像没有任何变化的路寒回返,身后跟着两个中年红衣太监。
走到门口,守门的小宦官借着灯光打量路寒,愣了一下。
怎么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路大人的脸,就跟刷了一层青粉一样,一副死人样。
路寒站在门口,望着紧闭的大门,呆立许久,才缓缓转身,背对着大门,对两个红衣太监道:“进去吧。”
两个红衣太监微微点头听令,推门而入。
不多时,两人走出来,向路寒一行礼,转身离开。
路寒走进屋子,关上房门。
守门的小宦官静静等待,许久后,也听不到里面说话声,心中正奇怪,突然,里面响起如山崩的哭号声。
“爹……”
小宦官慌了神,急忙冲进去,与路寒一起为路良生料理后事。
准备完基本的后事,路寒便说自己有皇命在身,不可久留,命人妥善处理,而后,带着一众内厂高手,前往夜卫,寻找掌卫使。
从掌卫使手中借调足够的人马后,路寒没有离开,而是绕路,走进春风居。
即便无人使用,春风居依旧一尘不染。
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扫。
路寒缓缓走进春风居,眼前有些恍惚。
他永远记得太宁十六年的那个初夏。
他第一次近处见到倾城仙子姜幼妃,就是在这里。
那张椅子上,还坐着周春风,旁边还有李清闲。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
如果当年李清闲已经死了,那代替李清闲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以后娶姜幼妃的,会不会是自己?
步步高升的,会不会是自己?
这些念头,如同毒蚁一样啃噬着路寒的心脏。
他走到那张周春风坐过的椅子上,学着周春风的样子坐直,右手食指轻轻滑过桌子边缘。
一挥手,窗户张开。
窗外,是太宁二十年。
他静静地望着夜色,心潮起伏。
他的心中,浮现无数个如果,浮现无数个就好了,但最终,他缓缓起身,压下所有念头。
“今日,你我再分胜负,永定乾坤。来人!”
泰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