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喜气洋洋的小年,刘义天、徐芳、王守德、郑高爵等人却一身劲装,偶尔笑笑,神色大都凝重。
一辆马车停在王家屯南边的小南河的白桥边。
马车里,李清闲、盖风游与周恨静静坐着。
盖风游道:“县里的局势不对。”
“你也看出来了?”
盖风游点点头,道:“各大势力局势错综复杂,愈演愈烈,按照常理推演,恐生民变。不过,离你说的一县国运崩溃,还有差距。”
“城里城外,一个接一个死去,死完最后一个人,哪里还剩国运。”
“但目前还看不到。”
“能看到的时候,就晚了。”
“我不相信大先生敢窃取一县国运,他没这么疯狂。一旦做了,必然会被朝廷追杀。”
“朝廷追究了三百三十六座死魔地,还是彻查了魔门邪派,抑或追究望着万千坟头无动于衷的好官?大雪封门,路有冻死骨,人命关天,本地县令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沉默许久,盖风游道:“你还年轻,习惯就好了。”
“人族能走出蒙昧,一步步走到现在,站立在巅峰,与妖族对峙,凭的不是习惯,凭的是一代代的年轻人,不习惯。”
“你是两府巡城使,这些事,你只适合提醒、劝谏和上报,不涉及修士与妖族,你不便直接出面。”盖风游道。
“你说的对,我们夜卫,只能管修士。”
“明白就好。当我在十六岁的时候,看到掌门师尊被天命宗的年轻弟子一巴掌抽在脸上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些事,我们做不到。”盖风游的语气格外平静。
李清闲望着窗外,取出一张请柬,道:“听说县令文斯言大年初三的生辰,初五就要离开本县。”
“他很会选时机,提早撤离。冬天冻死的人,永远不如春天饿死的人多,但人人只记得冬天的冷。”盖风游道。
“是啊,活下来的人,记不得别人的死,只记得自己的冷。”
沉默片刻,盖风游道:“你与他的弈命三局,可选好了?”
“选好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实在不行,打成平手,再做打算。那假庙门,非同一般,赠送你之人,对你是真好。”
“我只知道假庙门的作用是可以暂时伪装成强者。”
“上界神仙也是强者。”
“我明白了。”
盖风游突然取出传讯符盘,嘴角浮现怪异的笑容,道:“大先生传音与我,你猜他说了什么?”
李清闲摇摇头。
“他说,让我任选报酬,但要我在做保的时候,偏帮他。”
“你怎么回?”
“我说老主顾,我会适当照顾,但东西不能收,不然坏了誓言。”
“你如何做?”
“我可不想被赵首辅隔着万里,用一纸圣语杀死。”
“你们都认为赵移山已经超品?”
“我们都认为,赵首辅即便一品,也能力敌超品。”
“呵,他的命格是有点吓人,十六学士,坦荡敞开。”
“是啊,没有命术师看过赵首辅的命格后,敢生不敬之念。当年我看后,连做三天噩梦。”
“你怎么评价赵移山?”
“如圣如仙。”
“你说说赵移山的故事吧。”李清闲道。
盖风游想了想,道:“赵首辅最出名的故事,便是十年一考,考必榜首。不过,对我来说,他最有意思的事,很少人关注,也是他的书斋‘积一居’的来历。”
“哦,哪件事?”
“赵首辅在岳麓书院讲学的时候,曾经讲述自己少年时期的故事,并将那个故事命名为‘求学于农’。”
“他说,他少年时期,家道中落,想要读书奋进,可不得其法,被同私塾的学生远远甩开。”
“一日,他愁眉苦脸走在田间,遇到同村的张叔,这是他当年的称呼,名字我们都不知道。这个张叔,是村里种田最好的,无论种庄稼、种菜还是养猪养鸡,他都是村里最好的,没人能比过他。那时候,赵首辅还是孩子,满脑子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所以平日里,也只是和张叔聊几句而已。”
“那天他着实苦恼,走累了,就在张叔田地边的树下乘凉,张叔也正好忙完,一身大汗,在树下喝了竹筒里的水,又递给赵首辅。”
“同一片树荫下的赵首辅接过竹筒,喝了,然后就与张叔聊起来。”
“或许是赵首辅病急乱投医,或是求学意志坚定,或是信圣人的那句‘三人行必有我师’,聊着聊着,就问张叔,为什么他种的地收成比别人都高。”
“你猜张叔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