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又问了翟尤几句,翟尤也如数回答了。
而后翟尤离开了。
扶苏望着翟尤离去的声音,沉重的叹息一声,室内其他几位公子也人人默然,一股沉重压抑的情绪,笼罩了这个亭长室。
扶苏站起身,沉声道:“翟尤所说,恐还有收敛。”
“地方的情况只怕更为严峻。”
“大秦眼下已没有退路,就算陛下想停下,恐也难以调头,我分明知晓这么多,却是没有任何施为。”
扶苏转悠着。
室内没有一个人说话。
不多时。
时岳进来了。
嵇恒淡淡道:“时亭长,秦亭相关的史料已补正,等会我等便会离开,多谢时亭长招待。”
时岳豪气道:“都是分内之事。”
“诸位上吏不嫌弃就行。”
嵇恒笑了笑,突然道:“时亭长却是管理有方,一直屈居亭长之位,实在是有些屈才了,等这次回咸阳,我等定向朝廷举荐时亭长,到时时亭长或许还能得一些擢升,不过我等人轻言微,恐对时亭长的帮助有限。”
“但一定会尽力而为。”
时岳脸色微异,沉吟片刻,苦笑道:“多谢上吏抬爱,不过我时岳就一微末小吏,实在不敢劳烦上吏为我请功,也实在无功可请,而且我自小就在秦亭,早已习惯待在这里,换个地方,恐还有些不自在。”
“也多谢上吏看重,只是实在没必要。”
闻言。
扶苏眉头微皱,疑惑道:“时亭长之才,见微知著,管十里之民井井有条,还能将乡里繁琐之事,都处理的很是妥当,只做一名微末亭长,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时岳却摇手道:“上吏见识。”
“人各有才,我做亭长,当得一个能才,但再往上,恐就难了。”
“自家知道自家的情况。”
“只能管到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这还是秦亭父老乡亲给面,若是换到别处,恐会是一团乱麻,眼下能继续为秦亭亭长,下吏实在就已知足,也实在不敢再生出野望,还请上吏见谅。”
扶苏深深的看着时岳,眼中露出一抹不悦。
嵇恒看了时岳几眼,似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时亭长倒是对自己很了解,不过眼下大秦时局动荡,秦亭乃秦扎根的地方,却是不适合轻易变更官吏,由时亭长继续担任,倒是最合适不过。”
“不过等日后天下稳定,朝廷需要,时亭长依旧还是会高升的。”
“只希望到时时亭长不要推辞。”
闻言。
时岳面露感激之色,连忙道:“时岳乃大秦官吏,若朝廷需要,绝不敢推辞,但正如上吏所言,眼下秦亭事务繁重,我却是脱身不得,这才不得不推辞。”
“望上吏成全。”
扶苏看了嵇恒一眼,却也没有再说。
见状。
时岳道:“时值晌午,还请上吏在秦亭多待一会,等吃了午食再走也不迟。”
“下吏这就下去准备。”
说完。
时岳朝扶苏等人一一行礼,快步离开了亭长室。
等时岳彻底走远后,扶苏才蹙眉道:“嵇先生,时岳是一个能者,为何嵇先生不愿他升职?”
嵇恒轻笑一声,缓缓道:“升职?他愿意升吗?”
“不愿意。”
“时岳是一个聪明人。”
“他在秦亭是有实权的,一旦升迁上去,能不能有实权尚且两说,而目前郡县上面的官职,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早就被人安排好了,他若突然被提拔,势必会挤掉其他官吏的位置,到时恐会得罪不少人。”
“你轻飘飘的一句提拔,但他却要耗费无数心力。”
“若是大秦局势安稳,他恐是乐于被提拔,但如今局势扑朔,贸然被提升上去,实是得不偿失。”
“利弊权衡。”
“继续维持原职才是最好的选择。”
“若我是时岳也会如此。”
“眼下的大秦,并不足以让自己卖命,继续为大秦效力,给自己带来的利益,已低于对自己的害处,只要稍加权衡,就很容易做出选择。”
“板荡识忠臣,国危思良将。”
“但一个国家是不能主动将自己置于危难,然后再从中择选出忠臣良将的,而当是在日常中不断提拔重用忠臣良将,让他们始终跟国家站在一起,唯有如此,这个国家才能始终走在正确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