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陪着聂斐然玩儿了这么久,做戏做了这么久,终于到了即将要收网的时候了,又怎么能不开心呢?
漫长的生命中能引起她的兴趣的事物越来越少,活了一天就觉得无聊了一天,每一天都是相同的,这种无聊没有人能够理解。
“聂大哥我只是、我只是想,我不敢确定的!”在聂斐然的示意下,钳制着路滕秀的黑衣男人松开了自己的手,路滕秀重获了自由,满心以为是聂斐然被自己的话打动了,连忙兴奋的摆了摆手,脸上满是欣喜若狂的笑容──那是一种即将赢得最后的胜利果实般的笑容。
“所以我才叫你继续呀。”聂斐然低头亲了亲娼粉白的额头,黑眸看也不看路滕秀一眼,只有话里的兴味盎然教人知晓,他其实并不会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善罢甘休。
又是惶惶然的瞥了四周一眼,路滕秀有些游移──她不敢冒险,聂大哥精得像是狐狸一般,稍有不慎自己就会被他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套出来,与其让他套出来,倒不如自己横一横心放手一搏,说不定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我也只是猜的。”重复着这句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路滕秀舔了舔干燥龟裂的唇瓣,小心翼翼、满是试探的看了聂斐然一眼,见他神色未变,这才接着往下说:“腾优失踪的那一天,也是大家都见证了娼儿对聂大哥很重要的那一天,大家都知道了聂大哥有了心爱的人,我爸爸曾经说过,商场上的敌人不比战场上的少,战场上的盟友不会背叛,但是商场上的盟友却不会守信。”说完,又是十分紧张的看向乔亦翩。
乔亦翩看了她一眼,视线里似乎透出些什么东西来,片刻后又隐没了下去。
路滕秀这才转回眼珠子继续说:“大家都知道聂家只有一个小少爷,他是聂家未来的主人和唯一的继承人,所以,想要扳倒聂家,腾优肯定就是最重要的一环。”为了保证自己话里的真实性,她还寻求了聂斐然的意见“聂大哥你说是吗?”聂斐然不答反笑,薄唇扬起的弧度足以令人心荡神驰:“继续。”她咽了咽唾沫,不由自主的将眼神落在娼的身上,那双柔媚动人的桃花眼里似乎多了某些东西,那东西令路滕秀觉着十分熟悉,却是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
为了将自己的神智都给拉回来,她转移过自己的视线“所以,我大胆猜腾优是被聂家生意上的对手给绑架的”她还没有说完聂斐然便打断了她这句话:“那为什么不连着她一起呢?”眼睛瞄向一直沈默着的乔亦翩,笑意渐远。
乔亦翩被他这句话弄得神经一紧!
他已经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意再叫了吗?!
十年夫妻情分,难道真的比不过一个认识还不到半年的女人?!
可是没有人去在乎她的情绪波动,在明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聂斐然已经不再对她存有愧疚之心。他本来就是个薄情寡淡的人,儿子之于他,只是继承与被继承的关系,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但是深不到哪里去,他本是薄情人,要他全心全意的去爱自己的骨血,这本来就是件不大可能的事情。
他的心软,他的正直,都是来自于十年前的笨丫头,是那个笨丫头让他明白什么是坚持,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做到了,现在,他对妻子唯一的一点愧疚也消失不见了。
聂斐然从来都不曾想过,如自己这般的人,也能爱一个女人爱到如斯境地。
一百五十九、只有你不能原谅(上)
路滕秀一窒,随即勉勉强强地道:“这些日子来,聂大哥对娼儿的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娼儿是聂大哥的心头肉,再加上腾优,这已经足够了。”言下之意,便是乔亦翩不值得别人来绑架她。
这话说得令乔亦翩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咬紧了牙,隐忍着不放声大叫。
聂斐然依然神色平静,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路滕秀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沈敛的黑眸温柔地凝向怀中娇软的佳人,话却是对着路滕秀说的“是吗,照你这样说的话,那岂不是我冤枉了你?”他声音里的嘲讽虽不明显,却是非常清晰。但是路滕秀偏就是没有听出来。她以为聂斐然相信了自己,忙欣喜若狂的露出狂喜的笑容:“聂大哥,你相信我的对不对?我是不会做对你不好的事情的!”看着她脸上兴奋的笑容,娼将小脸在聂斐然怀中埋得更深,粉嫩的颊不时小猫似的蹭蹭他的胸膛,像是一只被安抚下来的波斯猫,恬静的,却也是不安的。
聂斐然哪有心思去看路滕秀,他只是微微扬起了眉头,黑眸不着痕迹地望向一直尴尬的站在房中不曾离开阎清墨,剑眉一扬:“你是阎性尧的兄弟是吧?”阎清墨看看他,点了点头。
“倒是看不出来。”聂斐然轻笑了声,眼底没有丝毫暖意“那么,你还准备站在这里看上多久呢?”这事攸关着娼儿的名节,他一个医生站在这里做什么?
俊脸陡然胀红,一向人缘极好的阎清墨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连忙慌不迭的说了句结结巴巴的对不起,拎起医药箱就冲出门去,却刚好在门口撞见了正潇洒走至房门口的阎性尧,对方见他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神情猛地一沈:“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那个不知道爱惜自己的笨女人出事了?!
“没、没事”阎清墨呐呐的道,一双黑眼睛对自己哥哥脸上的表情感到十分陌生又诧异。他们俩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这么多年来,他什么时候见过自家哥哥也会有这种类似于心疼愤怒之类的人性化表情了?难道──又是因为娼儿?!
抓着医药箱的大手不由自主的颤了颤,阎清墨强自定住心神,声音低低的:“她没事儿,哥,你怎么来了?”阎性尧敷衍的看他一眼,抬起步子迈进去:“我只是来看看她而已。”阎清墨依然低着头,默默地拎着手上的医药箱“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阎性尧刚进去就迎来了聂斐然杀人似的目光:“你来做什么?”狭长的眼睛流露出好笑的意味:“和我弟弟问了一样的话,怎么,聂总裁也想要做我弟弟?”玩世不恭的调侃。
冷嗤声立马从聂斐然鼻子里喷出来,他爱理不理的看了不请自来的阎性尧一眼:“你到底来做什么。”
“有点儿好玩儿的事情想告诉你呀,不想知道吗?”呵呵一笑,万分的真诚从那张俊脸上散发出来“可是关于美丽的娼儿以及十年前一桩惨事的哟!”聂斐然神情一凛,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他的存在。
娼躲在聂斐然怀里瑟瑟发抖,柔媚动人的大眼睛满是惊慌的看向对着自己凑过来的阎性尧,水汪汪的眼底满是不安,两只小手也下意识地紧紧地抓住了聂斐然的衣服,小脸往他怀里直拱,看得聂斐然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
伸出修长的指,阎性尧戳了一下娼柔软粉嫩的脸颊,见她不仅不看自己反而更向聂斐然怀里躲去,不由地暗沈了眼,薄唇一抿,带着不满与试探,又想去戳──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只是为了报复,她就愿意这样糟蹋自己!更何况,她这般聪明,难道就没有不用她自己当饵就能将乔亦翩那两个女人拉下来的办法?
可是娼的反应却是真的教他慢慢地担起心了,她的模样太过不正常,太过像是一个被凌辱过后的女人的形象,可是──难道说这是真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阎性尧立即就铁青了脸,锐利残佞的眼立刻以刀子般的目光投射向乔亦翩,暗地里咬紧了牙,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有了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聂斐然的观察力是何等的敏锐,他利眼一扫便看向阎性尧,大手不忘拍打诱哄着怀里不安的小人儿:“你知道些什么?”
“我能知道些什么,不过就是有些好玩儿的东西罢了。”阎性尧耸耸肩,扬了扬不知何时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一卷带子“看过这个东西,你估计就什么都明白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从聂斐然心头升起,他抿起了唇瓣,下巴刚硬的犹如刀削,尖利的线条在魅惑迷人间又多了种说不清楚的决绝,似乎,像是决定了某件事情。
带子里的东西很快就被放了出来,时隔多年,虽然画面质量不甚清晰,却是足够人将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一段交易的内容,唯一的亮点就在于卖方是──乔,亦,翩。
现场没有声音,只有带子沙沙的转动声。
乔亦翩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一片,她的唇瓣剧烈的抖动着,似乎是受了怎样大的刺激一般,直到屏幕上开始出现男女交缠白肉裸露被浪翻滚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身侧的两个大男人,直直地冲到荧幕前发了疯似的捶打:“关掉、关掉,快点关掉!我叫你们关掉你们聋了吗?!”
“关掉?”阎性尧抚着下巴笑了“为什么要关掉,我觉得还蛮不错的,像部烂俗的偶像剧,虽然食之无味,但也弃之可惜,拿来当笑料嚼嚼舌根也不错。倒是聂总裁,没想到呀!”他转头对着聂斐然笑“都说聂总裁精神洁癖严重,但是和这样一个脏女人睡了十年,居然就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吗?”耸肩低笑“真的令人惊讶。”聂斐然没有说话,大手仍然拍着怀里娼的背,只有眼底透出些许笑容“你倒是会藏。”这话是对着乔亦翩说的。
之前还是狂肆吼叫咆哮着的她,就为了这短短的五个字怔住,然后僵直在那里,似乎一动都不再动。
一百六十、只有你不能原谅(中)
会藏,会藏什么?
乔亦翩痴痴地站在那里,眼神凄迷,一种大势已去的感觉从心底冉冉升起,心脏开始剧烈的抽痛,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慢慢地剥离出去,整个人都被掏空,干干净净的一丝不留。
这么多年来,她想尽了办法,使尽了手段,为了独占他做了那么多不择手段的事情,她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都陪在他身边,他即使不爱她也无所谓,只要属于她就好了,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身份,地位,连同爱人,一起没有了。
这些年来,他若是肯回头看她一眼,又如何会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她以为十年前的事情没有人知晓,因为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经见了阎王,哪里会知道居然还有这样一卷录影带!
阎性尧看着乔亦翩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就想笑,事实上他也非常不客气的笑出声了,修长的大掌抚着下巴,眼睛盯着乔亦翩充满研究意味的看,半晌笑眯眯的道:“虽然不是很忍心,但是还是忍不住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以为这卷十年前的录影带我是从哪里得手的呢?”乔亦翩立刻转向他,却并没有开口问。
他也不在乎她问不问,反正他是肯定要详细的解答一下的,犯人临死前总要满足她一个愿望的嘛,不然多对不起观众。“你不如问问你身后的女人,我想她应该可以很详细很清楚的回答你这个问题。”路滕秀?!
美眸一转,乔亦翩以一种极其愤恨的眼光瞪视着路滕秀,她的呼吸慢慢地因为怒火而急促起来,食指微颤的指向路滕秀的鼻子:“是你?!”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路滕秀冰了一张脸,面无表情,眼底透出恨意“居然是你将我妹妹卖出去的!这么多年来,你居然还敢在我们路家大摇大摆的进出,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结果四大家族的未来却是你牺牲掉我妹妹换来的?!乔亦翩,你这个贱人,她那么喜欢你,以为你是个温柔的大姐姐,你居然忍心这样对她!”说着,便奔了过来,扯出乔亦翩的衣领就是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捂着隐隐作痛的脸,乔亦翩甚至有了耳鸣的感觉。她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路滕秀,忽然明白了一个这么多年都没有弄明白的事实:“你、你一直在利用我?!”路滕秀狠狠地嗤笑一声:“利用你?我利用你什么?!是你害了我妹妹,这些年来也是你下了那么多狠手对付靠近聂大哥的每一个女人,现在──娼儿也是被你害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利用你,我哪里利用你了?!”说完便转头看向一脸高深莫测的聂斐然,语气登时变得委婉柔和“聂大哥,你绝对不能原谅她!你若是原谅她了,我们路家是不会原谅你的!妹妹要是知道的话”聂斐然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薄唇微扬:“我为什么就不能原谅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乔亦翩。
一种莫名的喜悦袭上她的心头,难道说斐然对自己并非是无情的?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不会抛下她!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聂家的少夫人,是十年来日日夜夜陪在他身边的最亲的人哪!
“可是、可是她是卖掉我妹妹的凶手啊!”路滕秀不敢置信的看着聂斐然,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一向因为当年的事情而对路家再三忍让谦恭的聂斐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不是最宠最疼妹妹的吗,为什么明明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却还不把乔亦翩送进牢里?难道说,他对乔亦翩真的有了感情?!
黑眸迅速掠过一抹淡淡的光华,聂斐然轻轻抚摸着因为路滕秀的咆哮而微微瑟缩了一下的娼,不愠不火却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道:“声音小一点,不要吓到我的娼儿。”路滕秀一窒:“聂大哥,你不能就这样算了,就算聂家不插手,路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样的好机会,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娼趴在聂斐然怀里,柔美的眼睛微微阖着,谁也不知道她眸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不善罢甘休就能凭着这则丑闻任意宰割乔家,还可以给聂斐然扣上一顶忘恩负义的陈世美罪名,最后得到最大利益的都是路家,为什么要善罢甘休?!
真是群天真的人!
乔亦翩天真,阎性尧天真,聂斐然天真,路滕秀更是天真!
她真的以为凭小小一个路家就可以和聂家相抗衡?她以为聂家还是十年前和路家平起平坐的路家么?这些年要不是聂斐然心中对路家有愧,哪里会去管路家人的死活!
只是那么一丁点筹码而已,更重要的是这筹码还不在她手上,不是属于她的东西,这样大吼大叫的做什么?是真的愤怒,还是心虚呢?
娼懒洋洋的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也不言语,静待着看好戏。陪着这些人闹腾了这么久,一直期待着的就是这样关键的时刻呀!
瞧,多么的令人激动。
聂斐然没有说话,倒是阎性尧先笑意盎然的开了口:“路小姐这么急着要把乔小姐给正法是为什么呢?难道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不成?”说完,还难得十分真诚的笑了一下,只不过有眼睛的人应该都能看出他笑容底下的恶意,他根本就是在给乔亦翩提醒,提醒她不要忘记她手上也有对付路滕秀的筹码。天知道这种狗咬狗一嘴毛的场面他最喜欢了!
狭长的黑眸慢慢挪向聂斐然怀中闭着水目的娼,微微暗了下:女人,我可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你要是再不给我恢复正常的话,可不要怪我没良心,把你交代我的事情全给你抖出去,到时候聂斐然要是不要你的话,我绝对毫无怨言的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