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天色不早,王宵猎告辞。
姜约忙道:“官人为二郎的事情到寒舍,如何这就走?浑家正在料理酒菜,一会再杀一只鸡,官人莫要嫌弃。我们乡下人家,没什么好招待。”
王宵猎道:“实不相瞒,我每日里许多事情做,没有空闲。若是有心,以后再说。”
无论如何留不住王宵猎,姜约只好送出好远,千恩万谢。
走到路上,王宵猎对陈与义道:“世人常叹没有人才。其实上天何尝少了人才?只是有的人生来就在富贵之家,有的贫病交加,有的则是平常人家。富贵人家的还好,贫贱人家纵然是人才,又哪里有学习的机会?有了学习的机会,又没有出头的机会。而大部分的平常人家,所图不过是一日两餐而已。若没有特别的机遇,纵然有十分的本事,也没有发挥出来的机会。”
陈与义道:“防御要求广设学堂,原来有此深意。”
王宵猎笑道:“圣人言有教无类。我确实有让世人都受教育的想法,但学堂不是。此时的学堂三年之后,既没有考学生学不学得好,又没有更好的地方去,就是让他们识字而已。以后官府有了钱,可以让学生除识字外兼学书算,上面再设学校,一直把人才遴选出来。这些人才不只是官府要用,民间许多地方也要用。人人都受教育,只要努力人人都有前程,那时才算做得好。”
中国算是重视教育的国家,但与后世的普遍教育相比,古代差得太远。直到宋朝,才实现了州有州学,县有县学。在以前,许多州连学院都没有。后世的教育是从西方学来,许多地方其实与中国的现实并不匹配。不过既然是学来的,当然就带着别人的烙印。
经常有人问,如果工业革命最早在中国发生,历史还会像英国先发生工业革命一样吗?对这个问题答案众说纷纭,各有各的道理。其实如果中国最早发生工业革命,历史必然跟真实的历史不一样。
每个文明,必然会有自己的烙印。这个烙印无处不在,渗透到方方面面。一个文明学习另一个文明的知识,如果不经过长时间的改造,磨不掉别人的烙印。工业革命,以及由工业革命开启的近现代社会也是如此。方方面面,都带着欧洲文明的烙印。中国学习都还没有完成,何谈消除别人的烙印。
如果工业革命在中国发生,并由此产生近现代社会,必然跟现实不同。不是某一个地方不同,而是方方面面,几乎没有一个地方会相同。一样有汽车,有火车,有轮船,有飞机,有电话电视,近现代社会的诸般种种。但在使用上,从方式到内涵,都会发生重大的改变。
教育也是这样。如果近现代教育是从中国开始的,一样会有为工业培养人才的义务教育,但学习形式、升级方式,人才的选拔和使用,都会带有鲜明的中国色彩。
中国色彩是什么?历史上工业革命不从中国发生,许多问题也就没有了答案。哪怕是王宵猎在这个时代,自己率先普及教育,依然受后世影响,也不是纯正的中国色彩。
回到处住,陈与义离去。王宵猎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春天来到世间,一切都有一个新的开始。打赢了陕州一战,王宵猎证明了自己。不仅仅是提高了在别人心目中自己的地位,还给了自己信心。
现在王宵猎占的地盘,其实已经非常大了。不只是如此,周围还有大片空闲土地,没有官员,等着自己去占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占地盘,而是把已经占住的地盘稳定住。只要稳定住,就是胜利。
划分无人区、游击区,目的就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盘。接下来的这几年,会有大量的各种人物占据地方。只要有人,就能够占据大片土地。这不是难事,难的是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守住地方。
看着窗外的春色,王宵猎站起身来,慢慢来回踱步。
如果自己估计的不错,历史上的伪齐也该立国了。伪齐立国,必然南下争夺土地,自己便是伪齐的目标。这是一个好对手。不像金兵那难对付,又不会太弱,正好锻炼队伍。宋朝在来自金朝的压力小了之后,也会开始对付南方的乱军。接下来的三四年,会是一个大时代。
坐回桌边,王宵猎写了一封信,让汪若海速来比阳。自己要迅速占领蔡州,不接下来的大时代做准备。形成广泛的游击区,加上一座坚固的城池,自己就占据了东边的大片平原。
沿着汝河,以汝州、襄城、郾城、蔡州形成一道防线。防线以内,就是王宵猎的核心区。防线外则是游击区。以精干将领,在汝河以外的地区活动,让敌军无法长驻。
救了陕州,建立起游击区,王宵猎就占据了主动。可以开始自己的建设了。
第226章 游击区
姜约带着儿子,随在士卒身后。穿过一层修竹,见前面一块空地。空地上桃花、李花开得正艳。花旁一个竹亭,王宵猎坐在里面,手里拿了一卷书读。
见到姜约父子到来,王宵猎放下书,站起身来迎上去。
姜约急忙带着儿子行礼。道:“小的叨扰官人清修,甚是惶恐。”
王宵猎笑道:“什么清修!不过闲时看书罢了。这里原来是一家富户的别业,主人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我便暂时住在这里。——你们且坐。”
说完,在一株桃花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姜约急忙行礼:“官人面前,小的坐岂不是折了寿命?小的站着说话就好。”
王宵猎不再劝他们。道:“你们可想好了,二郎将来要学什么?”
姜约道:“昨天我们家里商量一夜,想来想去,还是让二郎去什么军校,当兵吧。现在正是国破家亡,山河动荡的时候,当兵不只是搏一份前程,还可以为国家效力。”
王宵猎点了点头,看一边的姜二郎。他依然很拘束。手紧紧拽着裤脚,低头看着地面。脚轻轻地在地面上搓碾,不知不觉碾出一个小窝。
这是个纯朴的农家少年,心里没有太多的心思。或许他也向往外面的世界,想在广阔的世界中尽情地翱翔,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多姿多彩的故事。不过很显然,当机会来临,他更多地是紧张,而不是兴奋。对未来既有向往,又有一丝担心。
王宵猎道:“既是如此,我便写一封书,让二郎到军校里去。对了,他现在多少年纪?”
姜约道:“回官人,小儿差十几日就一十五岁了。”
王宵猎道:“年纪小了些,尚不成丁。没关系,我让军校里的人专门关照一下。等他学好,也就到成丁的所纪了。军中的生活衣食无忧,不过规矩多,管得严,要守纪律,不可以任性妄为。”
姜约忙道:“官人安心。二郎自小随着我在家种田,一向都听我的话。只是前几年贩枣子,才离了家乡。这些年颠沛流离,吃了许多苦,却从不报怨。”
王宵猎道:“如此最好。对了,二郎有没有起名字?”
姜约道:“乡下人家,叫姜二郎就人人都知道是我的二儿子,尽然够了。”
王宵猎道:“既然是由我送他到这中,那便替他起个名字吧。”
说完,想了一会,不由笑道:“我也不是个读书人。想阿爹在的时候,常常督促我读书,奈何读不进去,时常挨阿爹骂。这样吧,便起个浅显的名字,你们莫要笑我。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二郎学识字学得快,可谓是敏,便就叫姜敏吧。顺便把字取了,字好学。他这一生能敏而不好学,未来将不可限量。意思虽然粗浅,道理却是不错。”
姜约喜不自胜,忙带着儿子道谢。
王宵猎道:“我这里修书一封,让二郎带在身上。明日这里有军队去邓州,二郎一起随着去。今天你们回家收拾一番,也不要苛待了孩子。”
姜约忙道:“官人大德,小的做牛做马难报!”
王宵猎摆了摆手,看姜二郎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又急忙低了下去。不由微笑。此一去,这个孩子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什么出息。说实话,认识一两千个字不稀奇,自己手下不知道有多少。但在这样一所村学里,三个月时间把读本倒背如流,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天资有,只是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
说了几句闲话,王宵猎让姜约带儿子离去,明天随回邓州的军队到军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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