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是导火索一样,从出口的那一瞬间,对话已经变成了杜若梅单方面的输出,她开始了千篇一律的斥责,哭诉自己命运的凄苦,还有连歆的不懂事,最后开始数落起她来:“让你好好把握住小陆,那么好的家庭条件,你要到哪里去找?你现在仗着自己年轻、有点漂亮,就觉得男人都会围着你吗,那个什么搞研究的,听着名声好听,他们一年工资都是公示出来的呀,买房子首付都困难。再说了,他对你能是真心的吗?”
“拜托别说了,我在开车!!”再说下去她恨不得钻地死亡,伸手就摁断了通话。
好在已经下了高架桥,她慢慢地踩着刹车停在路边,转头对贺行舟说:“……对不起啊。”
“怎么也不是你应该道歉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眼前的贺行舟似乎温柔得有点不像话,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知道吗,回国再见到你之后,我们在一起总时间不超过三十六个小时,但你说了至少十次对不起,平均到每天,大概就是上午说一次,下午再说一次的频率。”
她扑哧一声笑了,对他已经全然不像之前那么紧张:“贺行舟,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幽默。”
“大概因为以前你从没注意过我吧。”那张平日里不苟言笑、表情寡淡的脸,此刻看上去竟然有点落寞。
谁能不注意到你,但总要有机会才行吧。连歆在心里默默嘟囔一句,可她看着贺行舟的表情,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收敛起笑容,回归正题:“这句对不起是为我妈妈说的,我爸爸前些年去世了,之后她就变得很神经质,总是不放心这个不放心那个的。”
贺行舟了然地点点头,指了指再次亮起的屏幕:“所以,你要不要让她放心一点?”
“嗯,是啊。”连歆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也觉得自己刚才突然挂电话的行为很不礼貌,深吸一口气之后接听了电话,“妈——”
杜女士的声音比刚才的急躁还多了哭腔:“歆歆你没事吧,刚才突然挂电话,我怎么都打不进来,吓都吓死了!”
连歆刚想说点什么,贺行舟的声音比她先一步开口:“阿姨,我是贺行舟。”
电话两端都沉默了,连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贺行舟却无声地指了指前方,又敲了敲手表,示意她继续开车,杜若梅则是迅速搜索着这个名字,然后对上了号。
他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掌心:“我喜欢歆歆,不仅是因为她年轻、漂亮,还有她的善良和开朗。我刚回国不久,还住在研究所的公寓里,虽然目前的收入不算高,但如果她需要,我可以把房子买好。”
在连歆下巴都要惊掉的了那一刻,又听见一句。
“阿姨,我是真心的。”
杜女士的狂躁被贺行舟三五句话,就按了下去,连歆似乎很久没有听到她这么温柔的声音,最终在挂断电话之前说了句:“过两天带小贺回来吃饭。”
已经在餐厅外停好了车,连歆嘴巴动了动,贺行舟解下安全带下车,目不斜视:“不准再说那三个字。”
有种难言的玄妙感觉在心头蔓延,连歆说不上来那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脚下踩着的不是坚硬的石砖,而是软绵绵的云朵,她耳朵一热,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得快,没看见餐厅门口立着的海报和展架。
今晚来餐厅特别演出的,是陆明泽的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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