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契,就是官府加盖了印的统一格式的契约,这就等于是有了官府公证的契约,在打官司的时候这份契约就有法律效应。
民间自行签订的契约叫做白契,若是白契打起官司来,就要扯皮一番,比不上红契有公信力。
像是买卖奴仆、买卖田产这种,大明朝已经有加盖了官印的红契,也就是固定格式的契约了,这也说明明初废止奴隶交易的条款其实早已名存实亡。
陈朝源又问道:“苏兄是要长租还是入籍?”
苏泽问道:“长租如何?入籍又如何?”
陈朝源解释道:“长租就是十年二十年的长租约,一口气出银钱买断,好处是不用入籍,奴仆的丁役赋税还是他自行承担,坏处是长租后对方可以不再续约。”
“入籍就是入你家的旁籍,好处是入籍之后户籍皆在苏兄手里,再也不会有背主之心,但是坏处是他的口赋丁算都要落在苏兄头上,只有等到伱考上功名才能免役。”
陈朝源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入籍之后这个奴仆就算是苏泽的养子,苏泽就算是打伤了他也只能算是家族内部事务,等于对奴仆拥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利。
苏泽只能感慨大明朝的“法度森严”,最后还是决定先和陈朝源去城外的牙市看看。
等到了城外,苏泽就见到了这个靠在城门边上的牙市了。
脏乱差,如果不是陈朝源指路,苏泽还以为这是个普通的贫民窟。
陈朝源和苏泽都穿着儒衫,一个涂满脂粉的中年妇人立刻冲上来,拉着陈朝源说道:
“两位老爷,奴家这里有上等的使唤丫头,快来看看啊!”
陈朝源拉着苏泽向前,躲过了这些上来揽客的人牙子,挤进了牙市后陈朝源才说道:
“这些人牙子的话一句别信,这里能有什么上好的使女,苏泽当心身上的银钱,这里小贼多。”
带着苏泽,陈朝源来到了牙市的深处,找到了一个豁牙的糟老头。
“潘牙子,可有会雕版的匠人卖?”
看到陈朝源,这个豁牙的老头站起来,谄媚的说道:“原来是陈相公啊!有,当然有!您稍待片刻,小老儿这就去给您带来!”
整个牙市中弥漫着尿骚和各种臭味,陈朝源说道:“这牙市就这样,不过听说福州府的牙市比这里干净多了,那里还有‘喜娘子’卖呢。”
“什么是喜娘子?”
陈朝源看了一眼苏泽说道:“福州泉州这样大城里有的人家,以生女儿为喜,从小锦衣玉食的供应着,教授她们琴棋书画,就是为了等到十二四岁的时候卖给大户人家做妾。”
“还有这样的?”
“能过上十几年的好日子,就算是为奴为妾,也比这里的人好多了,潘牙子带人来了,苏兄你自己挑吧。”
第110章 卫所事忙,科举升级
潘牙子带来了五个脏兮兮的中年男人,他们都羸弱无比,用呆滞的眼神看着苏泽。
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用绳索或者镣铐捆着,也没有关押奴隶的笼子,五个男人一字排开,像是牲口一样任由苏泽挑选。
作为一个现代人,苏泽还是被这个场景冲击到了。
他打量五个人,他们身上并没有被折磨的痕迹,潘牙子甚至都没有拘束他们,可是他们一点反抗的样子都没有,最后那个男人还对苏泽做出谄媚的表情,迫切的希望苏泽将他买走。
“一个接一个的,和相公们说清楚!”
潘牙子严厉的喊道,五个中年人按照次序,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情况。
他们都是从建阳逃难的难民,四个人的家人都在逃难中都饿死了,只有表情最谄媚的那个男子,他的妻子还活着。
五个人都曾经在建阳的印书工坊中做过工,都能从事雕版和印刷的工作。
前四个人都同意寄籍,也就是终生卖给苏泽为奴,只有第五个男人只同意做十年的仆役。
苏泽看了看,最后出人意料的选了那个妻子还活着的男人。
接下来就是陈朝源去讨价还价了,最后这个会印刷的姚姓仆役作价三十两银子,他患病的妻子也作价十两银子,一共四十两银子,他们夫妻二人为苏泽效力十年。
在红契上签字画押之后,苏泽将银子递给潘牙子,潘牙子笑嘻嘻的用豁口的牙齿检验了银子的成色,然后笑吟吟的将姚姓仆役喊到一边,最后拿走了大半的卖身钱,只拿出十几两银子打发了他。
姚姓仆役搀扶着他瘦的皮包骨头的妻子,沉默的跟着苏泽身后,一路走出了牙市。
出了牙市之后,苏泽对新买的仆役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老爷的话,小人没有名字,以前在印书工坊的时候大家都叫我姚春。”
苏泽看着姚春奄奄一息的妻子,又掏出半两银子说道:“你且去城里租辆板车,套在我的马身上,拖着你媳妇随我去长宁卫吧。”
姚春热泪盈眶的跪下磕头道:“多谢老爷慈悲!”
姚春又胆怯的说道:“老爷,小的想给内人抓些药回去。”
苏泽挥挥手说道:“可有药方?”
姚春连忙从衣服内掏出一张精心保存的药方,苏泽看了药方倒都是一些平价的补药。
苏泽又用【医术】技能给姚春的妻子号了脉,姚春的妻子虽然虚弱,但是营养不良导致的,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大病。
苏泽安慰了姚春两句,姚春又感激的跪下。
姚春办事还算是麻利,很快抓齐了药,又租到了一辆可以套马的板车,他将妻子抱到了板车上,又麻利的将苏泽的行李放在了板车上。
对于姚春动不动就下跪,苏泽还是有些不习惯,打发他去赶马车。
陈朝源看着姚春对妻子的不离不弃也有些感动,不过他还是对苏泽说道:“这姚春要照顾妻子,怕是不能尽力啊。”
苏泽却说道:“有恒产者有恒心,能多救一人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