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知秋掏出钥匙晃了晃,银色的金属片相撞,在他手指尖转得飞起,哗啦啦响成一片,成了寂静夏夜里回荡不息的清脆。
“我爸是武警队队长,易宴,你不信随便抓个人问问,都知道他是我爸,我是他儿子,而且我从小就在这院长大,里头的叔叔阿姨我都认识,这栋住着刑侦科的邓文清,那栋是交警大队的吴建伟。”说到这,他想起来一个问题:“对哎,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也没见过你。”娄牧之把反讽学得贼溜。
“那你跟我说说,你爸叫啥名?说不定我认识。”
“你爸”这两个字刚从他嘴里飘出来,娄牧之微愣,紧跟着就焉了,跟他斗嘴的那股活泛气也没了,他低下脑袋,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走。
等来一阵沉默。
“干嘛又不说话?”易知秋弯下腰,去看他低垂的眉眼。
娄牧之把脸侧朝另一边,藏起所有情绪,不搭理他。
别看易知秋咋咋呼呼,其实也是个心细的人,他能感觉到娄牧之突然间变得低沉,没由来的,像是坠落了深谷,谷底下是一湾寒潭,他掉下去,冷得牙齿打颤,却倔强得不要任何人帮忙,一点一点往岸边游。
昏黄路灯只能照亮娄牧之的半张脸,他长长的睫毛颤而又颤,掂着一丝光,这还是易知秋第一次,仔细地看他,他的背脊挺拔,走路时,无论是低头还是抬首,他谁也不看,像是活在玻璃罩里的小孩,干净透亮。明明才迈进青春期的门槛,却有着一身少年气,像骤雨初歇的青草地,散发着果绿色的香。
此刻的他和平时不大一样,平日里他只是美而冷,而这一刻,他仿佛脱掉了秾丽的皮囊,独留一个孤独的,稚嫩的,残缺的魂。
“你怎么了?”易知秋收起大大咧咧的样子,揣着小心翼翼地问:“我说错话了?”
“没有,”娄牧之停步挥手:“我到了。”
他看起来神色如常,适才的失落仿佛只是错觉,易知秋就没再追问了。
娄牧之说了再见,就准备往家门走。
“小木头,”易知秋抓过他挥手的那只手腕,将他拽住在原地:“周末和我们一起去摘杨梅嘛,我带你去逛逛小镇,还可以划船、野炊、烤烧烤,还有哦,王煜他外婆做饭可香了,特别好吃。”
吃吃吃,这人就知道吃。
“就这样说好了,我周末来叫你。”易知秋笑得眉眼弯弯,眯起一条可爱的弧线,刚刚的温柔仿佛只是错觉,再看一眼,他还是那个大笑爱闹的臭屁男孩。
“不去,”娄牧之声色低沉,挥着胳膊想要挣脱他的手。
“为啥不去?”
“我要做作业。”
“你到时候带上本儿,我数学特好,年级第一,还能给你辅导作业。”
“我要回家,”娄牧之别扭地抽着手腕:“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