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决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袖:嗯。
大概是因为心态好吧,小屁孩还小声的嘀咕了句:摘就摘呗,还问我干嘛。
陆拾失笑,笑意在他眼里荡漾开来,蔓延到了他的心里。
明明现在是在逃亡,可他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情绪。
是高兴的。
面前这个小孩,随随便便一个举动、一句话就能让他感觉到快乐。
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陆拾轻轻将他的帽子摘下来,顿时就怔住了。
小孩大概是在河边洗过澡,头发和脸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污头垢面,没有逃亡路上见过的那些饥民那样丑陋的模样。
相反小孩是干净的,哪怕脸上有些淤青和擦伤,脸也瘦的没有一丝婴儿肥,却也没有瘦到脱相。
小孩的头发因为没有修剪过,所以在帽子被拿起来时,头发也全部从帽子里落下。
虽然因为有段时间没有洗了打结在一起,但却还是比较顺滑干净的。
滑落的那一刻,是一片浅金色掠过陆拾的眼睛。
像阳光洒过,亦像是一只从未见过的蝴蝶扇动了一下它的翅膀。
不过只是这片刻的风景就美的让陆拾移不开眼。
更遑论藏在帽子底下的,并非陆拾设想的那般瘆人。
没有胎记、没有毁容、没有可怖的情景。
有的只是一双应当是神才会拥有的眼睛。
是和头发同色的浅金,却又多了灵动和神圣。
沈决微微眨了一下眼,陆拾便知道这回不是像是了。
他扑闪的眼睫是真正的金蝴蝶的翅膀,扇动的那一刻就落在了他的心上。
挥不走、他也不想挥开。
陆拾攥着沈决的帽子,没有嫌弃这个帽子究竟有多脏,只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小孩,语言系统在他面前溃不成军,就连身体本能都丧失。
他甚至忘记了眨眼、忘记了呼吸,只知道看着沈决。
即便瘦弱,即便脸上带着伤,但是有些人就是如此。
无论是什么都掩不住他的光芒。
陆拾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
你只看他一眼,你就永远无法忘记。
甚至会心生膜拜,他看着你,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莫名的会有罪恶感。
陆拾想也许面前这个小孩有异能。
是那种没有办法检测出来的异能,异能的力量就是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跪在他脚下膜拜。
不同于他背后背负着罪孽的家族,是压迫别人的精神。
这小孩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站在这,就足以让无数人愿意将其奉为神明。
这样的人居然会被人当做怪物?
陆拾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如果是他,如果他安定下来,如果他掌握住王宫
他是会想要将他搬进王宫的。
不是非要做什么,看着就足够了。
怎、怎么了?
见他久久不语,沈决不由得有些紧张,想要去抢他手里的帽子重新戴上:你别不说话啊
陆拾下意识的避让,不让他夺回遮住眼前风景的东西:没。
他老半天才缓过神来:很好看。
陆拾郑重的看着沈决,几乎要将沈决所有的神态样貌,乃至于每根头发丝都一一刻进自己的眼里。
他说:你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没有之一。
为了让小孩安心,陆拾还补了一句:以后也没有。
沈决没忍住笑,他笑起来的模样更加的生动,不再是那么死板的清风霁月:没有之一是什么意思?
陆拾给他解释了一下,沈决便笑得更灿烂,就连如光的眉眼都沾染上点令人愉悦的神色。
对于六岁的沈决来说,从今天遇到陆拾开始,就是他所有记忆里最愉快的时刻了。
尤其是到了晚上,他俩一起蜷缩在那床棉被上,身上是用沈决从别的房屋拉出来的另一床有些潮湿的棉被盖着,小小的地方对于陆拾这样的身量其实是有些憋屈的,更遑论还要加一个沈决。
但陆拾没有说什么,还担心沈决睡到了地板上,甚至在征得沈决的同意后,将小小的沈决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沈决眨巴着眼睛依偎着他,小声道:你身上很暖和。
于是陆拾将他抱得更紧:我不怎么怕冷,你明天要出去的话穿我的外套吧。
不,我不出去了。
嗯,也好。
我们得在这藏一段时间。
他们不会查到这里来?
沈决缩在他怀里点头:他们不会来的,这里只有我敢来。
陆拾有些讶异,就听他怀里传来小孩闷闷的声音:因为这里死了很多人。
陆拾一怔,沈决道:是去年的去年,很多人都生病了,治不好。他们就把他们全部杀了,没有生病的人也被杀了。这里还被喷了很多很多水,没人敢进来。
六岁的小孩不懂的事情太多,但十四岁的陆拾就不一样了。
陆拾在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就瞬间明白了。
是很恶劣的传染病!
他倒不是怕自己和沈决会被感染,毕竟沈决也说了他经常在这边都没有事,问题是
没有人上报。
斯洛城没有人上报这件事!
以及私自屠杀病人也是触犯塔洛斯法律的事情!
这些人!
陆拾的眉眼在一瞬间又变得凌厉起来。
他一定要回帝都,一定要夺到王位。
要是让旁系继位,要是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推上傀儡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个斯洛城!
他父皇在位时都是这副模样,彻底让那些人掌权的话
陆拾眉头紧皱,塔洛斯帝国会被他们毁掉的。
你怎么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变化,沈决有些担忧的抱住他:你别怕,不会生病的,早就没事了。他们就是觉得这里、就是那什么灰气?
是晦气。陆拾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怀里的小孩:明天教你。
沈决顿时又笑开了:好啊!我也可以上课了!
他笑着道:我没有爸爸妈妈,所以我很羡慕那些有爸爸妈妈,还能上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