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把马鞭交给亲卫,领头向校场的高台走去,跟南方习惯用木头搭建不一样,这高台,干脆就是用土石垒出来夯实的。
徐辉祖不敢接这话,朱高煦却没什么顾忌。
“能安分才怪了。”
如果从后世人的视角来看,那么似乎靖难之役后,原来的燕王朱棣登基称帝后就稳坐天下了。
但实际上站在永乐元年的末梢来看,情况却并非如此。
首先就是建文帝朱允炆依旧下落不明,虽然经历了一系列的清洗和改革,建文旧臣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了,而且最忠诚于建文帝的那拨人都被砍了脑袋可不管怎么说,建文帝都是真正正统继位的皇帝,如今他的影响力依旧存在。
这种所谓的影响力,当然不是指建文帝跳出来还能聚兵反抗重登大宝,而是说他不跳出来,就始终有人心怀旧主好吧,或许更多的是对新朝、新政不满,借这个名头来聚拢人心。
建文帝如果真的出来了,事情反而简单了,派兵剿灭干净就是了。
可偏偏他消失了!
朱棣不是没派人查,但问题就在于,上穷碧落下黄泉,还是查不到。
这样一来,这种影响力虽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步消失,过个十年八年,就不起效果了,但还是始终恶心人,而且最重要的是,给了藩王反对朱棣的借口。
这里面最让朱棣忌惮的,就是各自拥有数万骁勇善战的老兵的秦、晋两藩。
秦、晋两藩,在血统和法理上,是比朱棣更加靠近皇位的。
即便是朱标这一支绝嗣了,也该是朱家老二秦王这一系继承皇位,秦王不继承,才轮到老三晋王这一系,如果按照正常的宗法继承秩序,无论怎么算,都是轮不到燕王这一系的。
若是不讲法理,就讲“兵强马壮者王之”,那事情也很麻烦。
这皇位,燕王坐得,我们秦王、晋王就坐不得?
没这个道理。
而且人家的实力,可比靖难之初的朱棣强多了。
朱棣在靖难之初,三护卫都被严重削弱过,而且都调出了塞,但秦、晋两藩,可都是在手里的。
秦、晋两藩,因为他们的三护卫都是超编的,所以手里的兵马加起来就有四五万,全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而且两人的地盘是连着的,一旦起兵,陕西关中和山西就会连成一片。
关中加山西的组合,熟悉吗?
这是天然能组成闭塞王国的两个地理单元,是不折不扣的王霸之基。
大秦、大隋、大唐,莫不以此成就帝业。
若真的秦晋联手,那么就可以太行山和秦岭为城墙,只守住潼关、井陉道等寥寥几个口子。
而秦、晋两藩一旦完成这种割据,所需要面临的,只有代北的平安、盛庸,以及宁夏的何福、甘肃的宋晟,而帝国的北部防线是明显的重东轻西,辽东和北直隶兵力多,西边兵力少,所以很可能形成靖难时期的那种局势,这些地方的兵力起不到太大作用。
靖难的时候,山西和辽东的地方军队就是负责侧翼牵制的,但主力被打疼了两次以后,就基本废了。
彼时之山西、辽东,跟未来的代北、甘宁,又有何区别呢?
这些地方实力派,还真不见得会倾尽全力,毕竟何福和平安、盛庸,在靖难的时候可都是南军阵营那边的。
所以要是不能先发制人,把秦、晋两藩都围困和控制消灭在封地里,到时候想要进攻连成一体的陕西和陕西,那就真的千难万难了,即便削平叛乱,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故此,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过秦、晋两藩的,这种完全可以预测的未来,实在是太过凶险。
但秦、晋两藩也不傻,朝廷能看到的,他们也能看到。
因此,这一年以来,秦、晋两藩之间书信往来可谓是从未间断。
之前朱棣写的那封“晋侯惰玉,见讥无后”,也只是小小地震慑了一下,并未起到什么实质性作用,如今秦、晋两藩之间的联系,愈发紧密了。
三人又交谈了几句,而随着他们的交谈,集结起来演习的兵马,也都各自就位。
冷兵器演习,自然不可能真的掏刀上去干。
通常来讲,步兵都是跑阵图,还有各种木制武器对抗,以及喜闻乐见的摔跤等节目。
骑兵嘛,就是展示骑术,以及骑射。
如今归属于北京留守行后军都督府管辖的军队,说是老弱病残倒也谈不上,但有多精锐就不用指望了,真能打的都被朱棣带去南方了。
小半天看下来,看个热闹居多。
见顾成逐渐看的有些不耐烦了,朱高煦咧开大嘴笑道:“顾老将军,不妨跟俺去看点有意思的。”
“有意思的?”
朱高煦拉着顾成往另一侧走,徐辉祖也跟着起身。
眼见着主将们离场了,台下木质兵器与全身甲冑的对抗戏,也就愈发松懈了起来。
骑兵在另一侧列队,朱高煦一行往校场北侧行去,那边设了靶场,却是火器部队的操演。
“砰砰砰!”
“砰砰砰!”
一排火铳齐射后,五十步外的靶子看起来被打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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