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隶的这些百姓们,大部分都不认识化肥仙人的雕像,或者说认出来了,也无法跟没见过的国师对应上。
他们有些人没听过朝廷的诏书,并不清楚,已经开始推广使用的化肥,就是国师制造出来的。
他们只知道,今天这场祈雨盛典,是老天爷是否在天有灵的体现。
也是关系到,新皇帝在上苍那里的合法性的问题。
老天爷降下雨水,那就是新皇帝被老天爷认可了,反之,那就是还不太认可这位弒君篡位的新皇帝。
在过去的近二十天中,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于是,他们今日便纷纷聚集到东郊大祀坛附近,准备亲眼目睹这历史性的时刻。
还有很多头脑灵活的小贩,准备了些零碎小玩意和吃食,在流动贩售着,挣得可谓是盆满钵满。
“这是什么东西?”
很快,要高出地面一截的大祀坛的空地上,被黑布掩藏起来的、事先运输到这里的热气球,露出了它们的真容,足足六只热气球,隔着一定间距,一字排开。
热气球的绸布,摊开就有小十丈,宽阔无比,再加上大祀坛垫起来的高度,这些看起来就很庞大的东西,如同山海经里的巨兽匍匐着身躯一样,耸立在人群前方,让所有人都为之感到好奇。
“这就是传说中国师用来祈雨的法器吗?”
“果然够神奇,莫不是一掐诀,这法器能飞上天去?”
兵仗局的莫良器等人,正在紧张地进行最后的检查,包括球囊缝隙的结实程度,吊篮的放置,以及加热装置和燃料是否正常运转。
看着热气球的加热装置开始点火预热,球囊开始鼓胀起来,周遭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其中有些心急之辈,更是忍耐不住,想要凑上前去摸一摸。
但却因为士卒们早已列开阵型,禁止百姓靠近,隔着上百步呢,就被身前的士卒所拦阻。
“不许碰!”
“再乱来就把你抓起来。”
士卒们呵斥。
听闻这话,心急的人只得悻悻退后,但是却依旧伸长脖子,踮着脚尖,想要看个仔细。
大祀坛附近,以祭坛为中心的一圈,任何方向都有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卒们,用人墙将热气球周围的位置圈定起来,防止有心之人真的宁可挤破头也要进来,干扰了热气球的正常升空。
当然,人墙也仅限于外围区域。
至于更深处,则有几层厚实的土木筑垒挡住,防止真有人能冲破外围的人墙。
而在这几层土木筑垒的内侧,还有忠义卫的精锐士卒们,手拿刀盾,严肃守卫着。
毕竟,这次参与祈雨的,都是朝廷各部、寺乃至五军都督府的重臣,身份尊贵,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谁担待得起?
魏国公府一行人穿过人群,早有给他们预留的观光位置,魏国公府的队伍外,有其他勋贵府邸上的人忍不住问道。
“你们说这个国师,究竟靠不靠谱呀?这东西是用来祈雨的法器吗?”
徐景昌骑着高头大马,有意无意地炫耀道:“靠不靠谱不知道,反正我前阵子,是看到这东西摔了一个。”
“什么?”
众人惊呼,随即质疑:“这种事情事先半点风声都没有,你怎么知道的?”
徐景昌冷笑:“这伱们就别管了,反正,我是亲眼看到的,难道我还会骗你们不成?”
众人一愣。
虽然徐景昌的家族背景显赫,但是,他自己的小圈子,最近也颇有名声反正不是好名声就是了。
不过,不管是成国公那里,还是太子那里,确实都是有可能透露出风声的。
如果真是那两位说的,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信口胡言呢?
顿时,不少人心底生出变化来。
既然之前摔过,难保今日不会摔,也不知道今日祈雨,到底能不能够成功?
当然,他们关心的不是祈雨本身,而是这场在各大公开的、私下的赌局里,都赔率颇高的国师祈雨的押注。
如果这东西不好使,那么祈雨成功的概率,自然就比预想的还要低了,也就意味着,很多人要赚钱或者赔钱了。
徐景昌看到他们的表情变化,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景昌,你真看到摔了一个?”
就在这时,徐妙锦忽然咬着唇问道。
徐景昌愣了愣,答道:“小姑,这是我们亲眼所见。”
徐妙锦看向东郊大祀坛上的六个热气球,不由地隐约有些担忧起来,手指绞着丝绦半晌不言语.
东郊大祀坛上,穿戴整齐祭祀服装的礼部尚书李至刚亲自出场宣读祭文。
“先天而天不违,后天而奉天时,属献岁发春,东风解冻,土膏脉散,草树自乐,而天久不雨,元元何辜?
孰可以授农事,拯彼饥者?岂布德利,施庆惠,尚不及欤?岂掩骼埋,无麝无卵,尚不及欤,岂名山大川,修祭命祀,尚不及欤?
钦若令典,惟增所惧.布告遐迩,令知此意。”
“国师?”
礼部右侍郎宋礼捧着盛放祭文的托盘,看向姜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