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的武臣们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朱高燧又以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
朱棣脸色顿变,他怒喝一声:“放肆,简直放肆!”
与此同时,台下的武臣们纷纷露出耐人寻味的神色,虽然大家早就知道,迟早会有人阻挠变法,但这一刻来的还是太快了。
士大夫们终于按捺不住,选择了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发起这一手,他们真的想造反吗?
朱棣的脸上泛起浓烈的杀机:“大明律明文规定,国子监生员夜里不得出监区,胆敢冒犯朕的威严,绝不可饶恕!”
朱棣在台上端着青铜酒盏踱步了几下,愤然将酒盏摔在地上。
“传令给金吾卫守护皇城(宫城),去调忠义卫,命他们迅速赶赴洪武门集合,做好战斗准备。”
三皇子朱高燧抱拳道:“遵旨!”
他转身离去。
朱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各位爱卿,你们也听见了,变法一事朕本打算徐徐图之,可现在,他们越界了!”
他冷笑一声:“等把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消灭殆尽,咱们再慢慢谈事!”
众武臣连忙躬身称是。
这才是朱棣一贯的反应,朱棣是从不害怕血流成河的,也不害怕别人指指点点。
更何况,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国子监监生,碰见了出动整齐的忠义卫,能招架几个呼吸都很难说。
魏国公徐辉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无奈地低下了头。
徐辉祖看得出来,朱棣今天本来兴致极高,但正是因为心情好,所以被破坏的时候,才会更加烦躁。
事实上,在缺乏某些敏感性的朱棣眼里,这件事真的不太重要。
敢来闹事,打杀回去便是了。
朱棣之所以如此气愤,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精心准备的晚宴,用以拉拢勋贵武臣们的仪式,被这件突如其来的事件破坏掉了。
就在这时,又有宦官来报。
“陛下,荣国公和二皇子求见。”
听到姚广孝前来,徐辉祖方才松了口气,若是有姚广孝的阻止,想来就不会酿成惨剧了。
徐辉祖再看看周围的靖难勋贵,便晓得,很多人也是跟朱棣一样的思维,他们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打滚太久了,视死亡、杀戮如喝水吃饭一般简单,漠视自己的性命,也漠视别人的性命。
莫说是几千国子监监生,就是几万、十几万、几十万士卒的大战,靖难四年都不知道打过了多少场。
这也是朱棣之前作出种种匪夷所思的残暴举动的根源,说是战争后遗症也不为过。
但他们没意识到,现在不是靖难的战争年岁了。
对文人动刀,是会引起民间舆论大范围反弹的。
“荣国公,你觉得此事该如何解决?”
看着姚广孝,朱棣蹙眉问道,他不希望对方当众驳斥他的意见。
“出兵没问题,臣也是来请求调兵的。”
姚广孝躬身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当以忠义卫出动,但应以橹盾围堵为主,不易真动刀兵,毕竟事发突然,定有很多监生是被蒙蔽鼓动的。”
“嗯,荣国公说的也不无道理。”
朱棣微微颔首,也晓得刚才有些杀心过重了,他又看向其他人,询问道:“诸位认为呢?”
丘福等人齐齐拱手道:“臣附议。”
晚宴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开不下去了,诸位武臣勋贵此时也不好回府,他们府里各个都是豢养着家生子组成的家丁家将的,这些人在五军都督府报备过,战时要充当勋贵们的亲兵,被合法允许拥有战马、甲冑、长兵器,夜里的乱子,自家护卫自家的安危不成问题。
而皇帝自然也不会放任他们回去,免得有人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趁夜惹出更多乱子。
“老二,去通知伱母后一声,让她安心继续宴饮。”
朱棣想了想对一直没说话的朱高煦吩咐道,又问:“国师呢?怎么没随你们一起来?”
姚广孝似若无觉地答道:“跟礼部右侍郎宋礼宋大人在谈话。”
朱棣闻言一滞。
不过此事朱棣倒也不觉得关姜星火什么事,毕竟这是涉及到军事行动的问题。
而军权,是朱棣最为关心的问题,他绝不可能允许姜星火直接插手。
谨身殿里自然是不允许披甲带刀的,此事一众勋贵们无事可做,倒也不慌,镇压这点小乱子,随便派谁去都行。
然而就在这时,姜星火和宋礼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稍微了解了一下皇帝的决断,姜星火坚决道。
“陛下,不可调兵!”
随后,姜星火把自己的一番推断,跟朱棣陈述了一下。
“变法本就阻力重重,而这群国子监监生想要压下去,不过是陛下翻手之事,随时都可以,眼下重要的是不能激化矛盾。”
朱棣蹙眉道:“国师未免有些妇人之仁,此时不动刀兵,这些监生满城乱窜起来,惹来更大的动乱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