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没走错地方,是这里没错。”
云出岫带队进村,进了村子之后,那种灰蒙蒙的雾散去了许多,村子里的路和外面没什么区别,都是灰尘极大的黄泥巴路。
“师姐,这个村子怎么这么多石碑?”钟微注意到村子里有很多石头。
“怀石村的村民就是以雕刻石碑为生的,他们祖祖辈辈都是从事这个手艺,男性村民几乎都是石匠,所以村里会有很多石雕。”
怀石村附近的石头很适合做墓碑,所以石头虽然多,村民却没什么人选择石头房子,如果用雕刻墓碑的石料做屋子,总感觉自己住的是坟墓,不太吉利。
云出岫进村子的时候,几乎感知不到什么生气,这个村子里到处都是坟墓,走了半天,都不见一个活人的影子。
倒是有很多石头人站在路边,他们有的缺胳膊缺腿,房子的阴影里、杂草疯长的田野里、干涸的池塘中间,到处都能看到这些栩栩如生,又给人诡异感的石头人。
眼尖的孟鹤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道:“大师姐,你看那边有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云出岫果然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手里拿着雕刻工具,似乎是在自家院子里刻碑。
“咱们去问问怎么回事。”御灵司登记的卷宗资料不够详细,三年了都没有更新过,还是问村子里的人才能了解更多。
村子里的屋子院门都是敞着的,为的就是方便邻里邻居往来。
云出岫先在院门口敲了敲门,试图吸引老人家的注意力。但是后者仍旧不断的凿着那块石碑,根本没有搭理她们。
她是来解决麻烦的,效率越高越好。这种时候倒也没必要太讲礼节,云出岫没有在门口等待对方刻完石碑,而是走进了院子,走到这白发苍苍的老伯身边,大声重复了一遍:“老伯,我们是接了怀石村任务的修士,你知道怀石村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吗?”
云出岫是这么想的,不一定是对方没礼貌,或许老伯只是耳聋没听见呢。
这一次老伯终于有回应了,对方手里还握着凿子,停下动作扭过头看了云出岫一眼。
他眯起眼睛,浑浊的眼珠倒映着年轻小娘子漂亮的面容,下一秒,穿着粗布短打的老伯就用哑着的嗓子呵斥:“滚,我们这里不需要人帮忙。”
一旁的孟鹤气炸了,要不是看对方是老人家,还是个柔弱的凡人,自己一拳打上去,就得跪下来求对方别死,他这会儿肯定用拳头招呼这个粗鲁的村夫。
“你这老头真是无礼,我们可是来帮你们的。”
钟微也说:“是你们村子向御灵司求助,我们是接了任务来的。”
老伯又开始邦邦邦的凿石碑,他看着十分苍老,却很有一把子力气,石碑上的每一个字都雕刻的苍劲有力:“那是三年前的事,你们就当撤销了,不用做任务。”
他的语气嘲讽:“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等我们几个老东西也死了,也就没有这个村子了。”
老伯雕刻正是给自己的墓碑,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亲近的村民,他如今也没了多少求生的欲望,还不如静静的等死,反正埋自己的坑,他都已经挖好了。
一个没活人的村子,确实没有再折腾的必要。这些修士三年都不来,现在来了几个看着就不靠谱的年轻人,老伯实在是没有那个心力和他们折腾。反正都摆烂等死了,冒犯就冒犯吧,他也不怕这些修士发火杀了自己。
他的态度这么不好,又不愿意配合,没耐心的孟鹤立马就说:“大师姐,他自己说任务撤销了,要不然我们回去吧。”
孟鹤是魔,不能指望一只魔对普通人生出什么仁爱之心。更何况这个任务也不值多少灵石,他可不愿意用热脸来贴这个糟老头子的冷屁股。
钟微也觉得老伯态度不行,不过她不像孟鹤这么直白:“我看老伯心存死志,大师姐,你说过,面对其他人的选择,只要他不伤害到别人,咱们应该选择尊重祝福。”
人又不是他们逼死的,这讨人厌的老伯自己活着也是痛苦,还不如全了他的心愿。
胡小白在云出岫耳边小声嘀嘀咕咕:“恩公,这个村子的气息,和十多年前在钟家大宅的那个家伙有点像诶。”
之前还选择尊重祝福的钟微下一秒直接把长剑架在了老伯的脖子上,她眼睛微微泛着猩红:“老东西,你说不说?不说,我可以让你提前体验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孟鹤一脸懵逼,这是发生什么了?一向喜欢和虞玖学习的绿茶小师妹怎么突然抢了自己的台词。
“小师妹!”云出岫一声清喝,“你着相了!”
她取出一瓶清心丹,倒出几颗圆滚滚的丹药:“师妹,平心静气,莫要因为此事生出心魔。”
钟微才筑基,求仙大道还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没道理只走了个开头,就走火入魔。
“抱歉,大师姐。”钟微吃下了清心丹,眼中红色褪去,重新恢复清明,她表情歉疚,“我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不用向我道歉,你对老伯道歉。”
钟微规规矩矩的转过脸:“老伯,对不起,刚刚有些失控。”
云出岫弯下腰,平视着面无表情的老伯,她语气平静道:“人无法死而复生,可村子里的这些村民之死,并非天灾,而是人祸。你难道想全村人到死都是个糊涂鬼吗?”
修士的丹药可以治愈严重的伤势,但也达不到令凡人起死回生的本事,那是传说中仙神的领域。
老伯的嘴唇抖动起来,他确实没什么求生的念头,可这年轻姑娘说的对,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
这一次,他没有犟着脖子甩冷脸,而是把村子里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交代了一遍。
等他说完,老伯两颗牛眼大的眼珠子仿佛都要瞪出来,他不甘心道:“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明白!”
他话音刚落,云出岫的剑就出了鞘,一道冰冷剑光闪过,老伯死不瞑目的头颅就掉了下来,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
“大师姐?”
一旁的孟鹤一头雾水,大师姐怎么突然动手杀了这个无辜凡人,难道她也中招了?
“他不是人。”云出岫道,“你们看地上。”
孟鹤这才发现这老伯脑袋的切口处十分平滑,一滴血都没有,仔细一看,他心里一惊,这老伯竟然是个石头人!
“方才师妹的剑架在他脖子上,一滴血都未出,连痕迹都没有。”
钟微剑刃锋利,刚才她情急之下在后者脖子上割出一道痕迹,那么明显的印子,却只有白痕,没有血迹。
云出岫作为宗门风光霁月、当之无愧的大师姐,对师妹师弟们的修行进度了若指掌,刚刚那力道,至少也会在正常人的皮肤割开一道口子。
这是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老伯刚刚回忆过往的时候,说话一点飞沫都没有,而且他讲述那些内容太流利了,没多少感情,也没有停顿,就如同提前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