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发白了她一眼,逃去如飞,把帽子仍在半空,夜色浓黑,照得一脸黢黑,他哭得无声而狰狞,显得一口牙格外雪白,五分钟以后,眼泪不再流,悲伤却没有停止,他鬼使神差地向解放书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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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柳山亭去省城儿子家,店都交给齐玉露,她得了自由,拿来自己的CD机,日日播放自己喜欢的歌,每天在店里呆到很晚,读一些喜欢的书。
天色将晚,放着日语歌,是九一年日本电影《血疑》的片头曲,齐玉露只会唱中间的一句:阿里嘎多,阿那达。她跟着瞎哼哼,紧张地计算着账目,生怕晚上柳山亭来电的时候自己磕巴。
“你好!”一个穿着栗色外套的长发男人走了进来,脸上缠着醒目的雪白色绷带,齐玉露认出他就是那个当初和她相亲、并且那一日脸上带着血窟窿的奇怪男人。
她记得他的名字叫崔海潮,还是省城师范大学的毕业生,人呆板,好像在玩什么音乐,现在是无业游民。
“やまぐちももえ?山口百惠小姐的衷心感谢你?很老的歌了,我喜欢,你很有品味呐。”崔海潮手盖在那破旧的CD机上。
齐玉露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平静而礼貌地说:“先生,你买什么?”
“你不记得我了?”崔海潮弯腰,歪过头打量齐玉露鸭舌帽下的脸,“我是崔海潮,你叫齐玉露对吧,我们以前相过亲,前几天我受了伤,是你帮了我。你忘了?”
齐玉露故作惶惑地摇了摇头:“您认错人了吧?”
“怎么会呢?我感觉我这脑袋恢复得不错呀,不能是认错人。”
齐玉露低下头不语。
“我今天是来感谢你的,你几点下班呢?”崔海潮热情地说。
“可以把手拿开吗?”齐玉露淡淡地瞥他一眼,继续哼歌。
歌曲一遍又一遍地放,崔海潮打破沉默:“我是外语系的,日语专业,你还记得吧?”
“这首歌的意思大概就是,我衷心感谢你,感谢你我的爱人,我了解你的痛苦,我哀求你从今以后,让我消失在回忆里,希望你会爱惜自己,找到你的心上人……”
齐玉露的余光忽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蓝色制服,白色手套,是郭发站在门口,她揉了揉眼睛,人却忽然转了身离开,她争分夺秒从柜台爬出来:“郭发!怎么又走了?”
“我等你!小齐!”崔海潮愣在原地等候,竟然也开始跟唱起来,是用蹩脚的日语。
“郭发,是你吗?!”齐玉露边追边喊。
郭发不说话,走得更快。
“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儿?”
郭发只想快步逃离,忽听见齐玉露跌倒在地。真笨,这娘们儿真笨。
“喂!好歹说句话,回头呀!”齐玉露摔了大马趴,军绿色的围裙上沾满了泥土。
郭发停下脚步,双手插兜杵在原地,不知该不该回头。
对面小学的下课铃声轰隆隆响起,悦耳又急促,蓝调时刻稍纵即逝,天地间昏暗不明。
“算了,我得回去了,店里没人不行。”齐玉露带着哭腔。
郭发转过身来,她的腿那么软,竟然那样撇在地上,凑近了,他惊奇地看着,慢慢拉她起来:“你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