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充斥着疑惑的眼眸一眨一眨的模样,沈聿白略带薄茧的指腹不紧不慢地?摩挲过不堪一握的手?心,不知是在安抚她还是通过她安抚自?己,他道:“如今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是愉悦的。”
扑面而来的旖旎恋眷洋溢在秦桢的耳侧,呼吸不由得落轻了一分,淡淡的粉晕透过玲珑耳垂荡漾至双颊,她听到了心弦被拨弄成曲,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扬。
秦桢不知道的是,其实沈聿白想说的,是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开心的,可在话语溢出口的刹那,带上了限定词,限定于如今。
就算秦桢已然失去?了之前的记忆,沈聿白也?不想诓骗她。
曾经?的三载,他们过得并不愉悦。
而如今的愉悦,也?是他偷来的。
偷来的愉悦总有一日会散去?,他只希望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圆润皎洁的明月宛若触手?可及,如同俏皮的孩童,时而躲入云层身后,时而一跃向前探身照亮整座山崖。
秦桢坐在巨石上,心情愉悦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双脚,感受着山间清风拂过面颊,有那么一瞬间,她忽而觉得失去?记忆也?不能全然说是一件坏事。
最起码此时的她,没有被过往的繁杂侵扰,纯粹地?享受着清风,感受着落在身上烘得暖洋洋的明月,还有人一步不离地?陪在她的身旁。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倦意袭来时秦桢禁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抿了抿唇,歪头靠在沈聿白的脖颈侧边,微微阖上眼眸。
肩上忽而落下一道浅浅的重?量,沈聿白的呼吸窒了一瞬。
男子挺拔的身躯霎时直挺挺地?僵住,怕惊动了倚在肩上的心上人,呼吸逐渐落轻了几分,微微侧过的眼角余光睨见她悄然扬起的嘴角,明月照耀下的光亮落在她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笑意的神色在月色的映衬下愈发的耀眼夺目。
沈聿白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目光一动不动地?凝着她,灼灼眼眸中只余下她的身影。
两人又在山林间坐了半响,方才回到院中。
后来的五日之中,秦桢都没有再梦到过往的事情,也?没有做过其他的梦,不过这几日来,好似渐渐能够看清了眼前的事物,尤其是到了第五日的清晨,眼眸睁开的刹那,就明显地?察觉到不对。
过去?几日一片漆黑的眼眸,如今只隔着薄薄的迷雾,侧身的刹那依稀能够看清堂屋内简陋的装扮,距离床榻五步开外的地?方,是破旧竹木制成的桌案和圆椅。
眼眸再掀起之时,赫然掠见桌案的不远处,男子的身影背对她站着,卓然而立的身影修长挺拔,一身老旧的棉布衣裳也?挡不住环绕四下的矜贵。
视线微移落在他的手?臂上时,秦桢倏然瞪大了眼眸,彻底地?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尚未痊愈的伤口盘踞于臂膀上,无比狰狞。
第76章
宛若巨物掀起血盆大口般狰狞的伤口蜿蜒曲折,触目惊心,只消一眼就能知晓危险来临时的惊魄。
窸窸窣窣的声响回荡空中?,草草覆着草药的沈聿白回过身,四目相?对之时,他?看到了秦桢眼眸中闪过的万般情绪,时而怔愣,时而迷茫不解,紧随其后的是一闪而过的心疼。
女子盈溢着水光的双眸一闪一闪的,眼眸中?装着他?的身影,满满当当的,定定地盯着他?的伤口。
见状,沈聿白握着草药的指尖微颤,草药倏然坠落在地,刹那间他?看到了清澈眼眸中?的惊诧,薄唇微启之时就看到秦桢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秦桢稍稍弯下的腰身,喑哑的嗓音中?夹杂着不自觉的轻颤,“能看见了?”
秦桢视线扫过掉落在地的草药,闻言方才抬起头来,眸光对上的瞬间微微愣在原地。
他?的模样,与?梦境中?相?似又不同。
眼前的沈聿白要?比梦境中?的沈聿白沉稳不少,眸光深处的温和也被凛冽取缔,他?们?之间就好似隔了许多年。
凝着他?稍显焦急急需她确认的眸光,秦桢颔了颔首,抬起的指尖慢慢的触碰过他?臂膀伤口的边缘处,边小心翼翼地触碰边仰头观察着他?的神色,瞳孔中?的水光几近溢出,“沈聿白,你又骗我。”
“我……”
“为?什?么和我说只是有一点严重。”
如今她亲眼所?见的伤口,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而这样的伤口不止一处,手背上还有被荆棘划伤的痕迹,伤口虽不起眼,可也能想象出当时的危险。
秦桢不懂,他?们?之间不过是表兄妹,他?却以命护住了自己。
眼角陡然滑落的水光漫过沈聿白的心头,灼热的水光烫得心口生疼,他?眼神微沉,抬起指腹轻轻地擦过她眼角的泪珠,“没有骗你,倘若真的是重伤,也不会当天就能下地。”
秦桢不语,扣住他?的手牵到桌案前,声音中?带着哭过后的哽咽,“我替你上药。”
扣着掌心的手陡然松开,沈聿白垂眸扫了眼温热的掌心,又看向拾起草药端着杵臼走来的身影,弥漫在心中?多时的迷雾霎时间被耀眼日光撕破,洋洋洒洒地照满了大地。
杵臼相?撞漾起的响音富有节奏地回响屋中?,凝着神情专注的秦桢,沈聿白眼眸中?的光愈来愈亮。
捣碎的草药覆上伤口,再用棉布缠绕绑上。
做完这一切后,秦桢额间也冒起了些许碎汗,她不甚在乎地抬手擦过汗珠,前后打量着看看棉布是否有缺口,擦过碎汗的手被眼前的人握住。
他?的眼眸紧紧地锁着自己的掌心,眸中?掠过股她都看不懂的谨慎,神情专注地替她擦去手心中?的水光,微垂视线对上的刹那间,秦桢的心跳停了几分。
额间的碎汗被一点一点地擦去,不知何时沾在双颊边缘的发?丝也被挽到了耳后,她听到了尘封冰雪消融的破碎声,悄然而至的心动扑面袭来,慌得她垂下了头。
就好像这份心悦是被掩盖多时不见天日的,现下却被摆在了明面上,她慌了神。
秦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垂落在身侧的指尖不自觉的颤抖,指甲印上手心落下一道又一道的红印,她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许,“你好好歇着,我去帮老?妪做点事情。”
话音尚未落下,她慌忙离去。
小屋内静了下来,只剩下沈聿白单薄的身影。
踏出小屋的刹那间,耀眼的日光斜斜刺来,接连几日未见过日光的眼眸闪过一道白光,刺得秦桢下意识地阖上了眼眸,顷刻之间,她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紧接着眼眸前的光亮似乎暗了下来。
她掀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遮掩在额间的手掌,替自己挡去了大部分的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