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阖眼眸闭目养神的秦桢闻言,嗯了声。
在她的意料之中。
闻夕见?她始终没有睁开双目,再次探头望了眼不?远不?近保持着距离跟在后头的世子?,心中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事情,倘若世子?能够早点意识到自?己的心,姑娘哪还会经受过往多年的难耐。
王府车舆停靠在院门前,秦桢方?才掀开眼眸下了舆,手心搭在闻夕手中下舆的时候,她瞥见?了树影下的人影,他牵着缰绳远远地站在那儿。
门扇微启的吱呀声在深夜中甚是夺耳,倩影走入再到门扉合上,她都不?曾回眸看过须臾。
望着合拢紧闭的门扉,沈聿白翻身?上马离去。
深夜的国公府安静如许,余下脚步踏过的声音。
一远一近的两道身?影穿过宣晖园长廊走向书房,将?将?走了三四步,走在前头的身?影步伐怔愣须臾,眸光掠向不?远处闪烁着昏暗灯火的主院,瑟瑟凉风吹过檐下灯笼,荡起的烛影愈发地摇曳生姿。
秦桢留下和离书离去后,宣晖园主院就空了,没有人进来,沈聿白也没有再住回那儿,除了下人日日清扫外,主院成了座空荡了无人烟的院落。
他眸光沉沉地凝着院落,步伐微转,走去。
等候在书房外的逸烽远远地瞧见?了这一幕,忙地跟了上来,借着皎洁月光他方?才看清自?家?大?人凌厉的神色,不?动声色地挑眸睨了眼身?后的鹤一。
接收到他夹杂疑惑眸色的鹤一微微摇头。
见?状,逸烽霎时间明?白了。
是和桢姑娘相关的。
他们日夜跟在沈聿白身?边,深知这些个时日中唯一能够牵动自?家?大?人神思的,也就只有秦桢了,不?过逸烽今日回府是要要事在身?,随即跟上沈聿白的步伐,低低道:“大?人,叶晟辉秘密入京了。”
叶煦的事情在京中已然是翻了天的姿态,与他平日中有干系的世家?子?弟多是翻脸不?认人,大?理寺前去问询之时,恨不?得将?自?己与叶煦之间的关系往最坏的地方?说。
和他交好的世家?身?后多是百来口人,他们断不?可能因为被皇帝亲自?下令通缉的人言语,也不?会为他出头分毫,他们要做的是如何在这件事中保全自?身?,以此来保全身?后的百来口人。
远在徽州的叶家?也已经被把?控住。
沈聿白去时,着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走了叶晟辉,叶煦就在京中,他定然会寻机会进京,只是没想到他的脚程这么快,“派人跟着就行。”
“已经着人跟上了。”逸烽道。
跟在斜后方?的他抬头扫了眼沈聿白的神色,思忖该如何继续言语时,神思仅仅是飘忽了刹那,卧阁的门就被合上了,留下他和鹤一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
六载前,沈聿白与秦桢成了亲。
独居多年的宣晖园搬入了另一人,而翌日他也随之搬出了主卧,住入了书房,她离开之后,他不?曾踏入过这儿须臾,就是眼神都甚少往这边落。
卧阁中点着三四道烛火,昏暗的灯火盈盈缀于屋中。
沈聿白回过身?。
卧中或陌生或熟悉的事物倏地袭来,一寸不?落地刻入他的眼眸深处,虚握着门把?手的手心无意识地收紧,步伐犹如千金重,许久才超前走了半步。
主卧中存有他和秦桢的记忆不?多,有大?婚那夜的光景,也有两个除夕夜的守岁时节,再是那年她发了高热的场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可以吹散灰尘扬起的光景。
可沈聿白却忍不?住想,多年前秦桢是否会懒洋洋地倚在软榻上,捻着糕点翻阅书册,听闻院中响起他的嗓音时,会否雀跃地抬起头越过窗棂望去。
而那时的他微微侧眸,是否就能够看到她盈溢着欢喜的眼眸。
初初那年,秦桢日日都会遣人来书房院外等着他,问他是否要用晚膳,他偶尔望去时,也能够看清她端坐在桌案前的身?影,那时的她也还未用晚膳,只是期待着他会回来。
眸光每掠过主卧中的一处,沈聿白的呼吸就沉了一分。
落在妆镜桌案上的香囊映入眼帘时,稍显熟悉的交颈鸳鸯花纹让他怔了下,那是大?婚那夜乔氏亲手剪下装入香囊中的发缕,这个香囊一直以来都是秦桢收着的,她也不?要了。
也是,留着徒增烦恼吗?
沈聿白垂眸低低地笑了声,拾起香囊拉开妆镜屉子?,折叠整齐的信件露出,册子?上的字迹娟丽飘逸,不?是秦桢的字迹,也不?是小舟的字迹,然而甚是眼熟。
他摊开册子?,眸光下移。
睨见?落款上的名字,沈聿白指尖抖了下。
落的是章玥,而不?是封号。
这是一道邀请柬,柬上没有落有秦桢的名字,也没有落有其他人的名字,柬中的意思简明?扼要,着邀请他出席一年后举行的盛筵,盼他携带作品而至。
是四年前的邀请柬。
沈聿白若有所思地掠着上头的字眼,深邃如潭的眸子?漾起波澜。
邀请柬倏地被合上,沉闷的声音回荡在空落落的卧阁中,他步伐极快,推开主卧的门走出去。
守在门外的大?眼瞪小眼的两人被顿然而过的人影惊得瞪起瞳孔,相视一眼后也随着他往偏院走,偏院要比主要还要空凉,这儿别?说秦桢不?在,就是在时也是无人居住,只是用作宣晖园的库房,以及存放她的玉石。
沈聿白忽而想起那些被他忽略的事情。
他原以为,秦桢和长公主相识是因为叶煦的介绍,由?此长公主才会在叶煦出事之后将?她带去公主府,忽略了他到时摆在院中的块块玉石。
自?和叶晟辉的事情后,长公主这些年深居简出,唯独和那些个才华横溢的工匠有私交,往来于公主府的人也多是各路玉雕工匠们,有本就居住于京中的,也有远道而来的,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以及如今秦桢所居院落巷子?角落处的水凳,也分明?就是用来雕玉的。
‘姑娘的意思是,祁洲为何就不?能是位女子?。’
半个多时辰前,鹤一在他耳边的低语倏地再次扬起,漾动的嗓音落下,不?轻不?重地砸在沈聿白绷起青筋的手背上,他推开了偏院里?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