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聿白顿时拉紧缰绳,神色晦暗不明地盯着他。
长啸的骏马蹬起前蹄,又陡然?落下。
他紧叩着缰绳,“谁的手笔。”
逸烽皱了皱眉:“守城侍卫不敢多言。”
宫中不论是?谁的手笔,守城侍卫瞧见了定?然?会放出府,且大气都不会出一声。
垂下的长睫遮住了沈聿白的眼眸,宫中不过就?是?那几人?而已,可现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夹了夹马腹顺着影卫留下的痕迹疾驰而去。
跑了约莫四五里地,逸烽眼前忽而有道略显眼熟的身影往回赶。
来人?看到?他们时紧急拉紧缰绳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拱手垂头硬着头皮道:“少夫人?坠崖了。”
万里无云的天?气,忽而震起了道脆落的雷声。
“少夫人?乘坐离京的马车被一匹疯马惊到?,马匹径直撞上前头的树木,马后的舆被甩了出去架在了悬崖边,属下等?人?赶到?时只听到?了女子尖叫的起伏声……”
沈聿白牵着缰绳的手陡然?紧了紧,凛冽眼眸定?定?地盯着半跪在侧的暗卫,哑声问:“为何不跑大路,跑在山中。”
“出京不久后,少夫人?就?发现了我们策马赶上的身影,不多时马车渐渐偏离了主道往山上跑去。”
暗卫说着,声音越说越小。
心中也知道,如果他们不追上去,就?不会出事。
不大不小的嗓音正好可以落入沈聿白的耳中,钻心的丝线沉闷地将他整个?人?束起来,丝丝缕缕地穿过心口,又再次穿入,如此循环往复地凌迟着他。
闷得心跳都慢了好几分。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刺痛猛地朝着他的心口而去,刺得他背脊不自?觉地挺起,细碎汗珠洋洋洒洒地落下。
跟着他来的逸烽和?鹤一两?人?见状惊得上前,自?家大人?却如同看到?他们所为般抬起手,两?人?对视了眼,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人?。
沈聿白捂着泛起绵密酸痛的心口,深深地呼了口气:“带路。”
事发之地离这儿不过三里远,但却在山崖之上。
他们赶到?时,偌大的百年树木下躺着两?匹被撞得头破血流的骏马,撞裂的车舆木板随处散落着,旁边有几个?暗卫正在探头下悬崖查看着下方的光景。
余光瞥见沈聿白的身影,其中一暗卫跑上来,“禀大人?,下面是?静河。”
静河,静河。
名虽为静河,也是?方圆百里水流最为湍急的河流。
别说是?身子骨纤细的女子,就?是?上百公斤重的男子坠入静河中,不过须臾刹那间便?会随波而去。
沈聿白眼眸微阖,再次抬起时眸间满是?冷冽的光影。
他哑着声沉沉道:“找,就?算是?只剩尸骨也要找回来。”
她怎么能出事,又怎么会出事!
与静河遥遥相望的高耸楼宇中,伫立在窗柩前多时的长公主章玥收回了眸光,回眸看向?静静坐在身后的女子,她双手轻轻搭在一起落在茶案上,眸光一动不动地凝着眼前燃烧的香灰,微微抿着唇。
章玥转过身,“后悔了?”
静谧多时的屋内忽而响起声响,秦桢思绪渐渐回笼,怔忪地抬起眸来,反应了少许时候才意识到?适才说的是?什么。
她摇了摇头,“只是?在想如何雕刻龙尾。”
闻言,章玥笑?了笑?。
“已经过去了个?把时辰,想来已经事成了。”
秦桢平静地点点头,掀起眼皮掠了眼窗柩外,窗外天?气正好,明媚耀眼。
她起身行了道礼,“多谢殿下相助。”
章玥呷着茶水听她这么说抬眼看了她一下,不疾不徐地放下茶盏,“不必谢本宫,本宫也有本宫的私心,帮你不过是?顺手的事情罢了。”
秦桢当然?知道章玥所说的私心是?什么,大抵是?为了三公主章舒墨。
假死这件事,还是?章玥和?她提出来的。
章玥也知她独身一人?难以离开京中,然?而随着沈聿白的权势越大,她的处境就?会愈发难捱,是?以对她提出了一点她难以拒绝的合作。
她们需要秦桢假死。
沈聿白至今尚未将和?离书?交给户部,也不知何时会交过去,但若是?秦桢‘死’了,他的夫人?之位自?然?就?空缺出来。
之后如何运作那是?她们的事情,与秦桢无关。
但章玥答应了秦桢,倘若假死一事成了,往后她在京中便?无需躲躲藏藏,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这一点让她很心动。
公主府中养着位会变换容貌的奇人?,秦桢这些?时日时不时地就?会去公主府,那位女子于纸张中勾勒描绘着她的容貌,昨夜出现在她眼前时,恍惚间秦桢还以为那人?是?自?己一胞所处的姊妹。
门扇被人?叩了叩,秦桢敛下思绪。
隔着门扇的倩影等?候须臾,道:“回禀殿下,事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