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记忆里从未有这个人,母亲的意义对于她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
而孩子的心意,用这样的方式,在兜兜转转后传递给了母亲。
姜芜认真地看着那些东西,而男人缱绻的目光则始终是落在她的身上。
十八年前姜芜是理智、清醒又带着一丝冷漠的,恢复记忆前的姜芜,则总是迷茫而忧郁的,娇憨又始终带着一丝愁绪,脆弱、迷茫得像是迷路了的羔羊。
此刻的女人,将那些所有的特性都杂糅到了一起。
那双总是将冷漠藏得很好的眸子,这会儿真正地沾染上了情。也许是母爱,或者是其他的什么,让她的美看起来更加诱人。
愁绪依旧是有的,却不似之前那样的毫无希望。
她重新焕发出了光彩,因为自己,男人的心因为这一认知而变得柔软起来,见姜芜又拿起一把小小的木剑,他收起思绪,继续解释:“这是她五岁的时候习武用的剑。”
“五岁?”姜芜惊呼,话里的心疼简直抑制不住,那才是多大的一个孩子?这剑看起来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她想象着半大的孩子提着这剑,不分寒冬酷暑地训练,心忍不住狠狠揪紧。
莫阳舟手搭在她的手背上:“阿芜,都过去了。况且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她喜欢的,也从未后悔过,这样就足够了,是吗?”
话是这样说,但是母亲的心情又怎么会是这么简单的?姜芜想着自己曾经看到过的明珠身上的伤,其实心疼的感觉并未减少分毫,但知道莫阳舟这是在安慰自己,便也顺着点头。
“我还准备了一件东西。”
“什么?”姜芜好奇。
“你随我来。”男人笑着牵她往外边去。
他解释说自己在后院埋了一壶酒,那是明珠八岁的时候他准备的,这些年一直是走哪带哪,定居京城后,就埋在这后院了。
“那是不是得等明珠回来?”姜芜倚在走廊的木栏杆上,撑着脑袋问下边正在挖土的人。
莫阳舟回了她一个眼神:“你这些日子就天天跟她腻在一块,我可是要吃醋了。”
他说得半真半假,引得姜芜发笑。
姜芜盯着挖土男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她一直在心疼明珠,但其实,这个男人又何尝不可怜。他保护明珠到现在,将她拉扯大。
姜芜可以想象到这其中的艰辛。
这么想着,也就默许了男人想要单独空间的请求。
莫阳舟准备好了以后,两人就在院子里一起饮酒,这种事情,他们刚成亲的时候也会经常一起做的,因为那时候的两人其实还并不十分熟悉,都是害羞而内敛的。
酒是营造氛围与交流感情的很好的工具。
姜芜大概明白了莫阳舟的意思。
如今的两人,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虽然也是最熟悉的两个人,可他们之间隔着十几年的时光,隔着那些林林总总的事情。
还能回到过去吗?午夜梦醒之时,姜芜甚至会忍不住这样问自己。
她努力地没有去想楚凌了,她对那个人的厌恶、憎恨毋庸置疑,可是那个人在她的生命里留下的痕迹,也同样地无法轻易抹去。
那感情无论是什么,都太过浓烈,仿佛要毁天灭地、至死方休,让她无法全心意地重新来接纳梁谦。
意识到这一点,姜芜既烦躁,又愧疚而无奈。
或许是因为这个,她多饮了几杯,两人说了许多,喝到后边的时候,她觉着自己很清醒,却又有些记不清上一句话说了什么。
旁边的说话声不知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姜芜隐隐约约间,突然听着男人叫了自己一声:“娘子。”
这一声娘子,让本就有些醉意的姜芜更加恍惚了。
她侧头,好像真的看到了梁谦的脸。
梁谦……姜芜伸手,修长白皙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脸,甚至将头往她的手上微微侧了一下。
带着莫名的乖巧,姜芜甚至听到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可是,为什么?梁谦的神情看起来这么悲伤呢?
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有所保留吗?
明明他是自己最应该无条件信任与爱的人的。
“对不起……”姜芜呢喃出声。
“阿芜,”男人的声音异常温柔,“你永远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的。”
他抓住了姜芜的手:“我来帮你抹去,那个人的所有痕迹,好不好?”
好不好?他说着的时候,藏着丝丝缕缕的诱惑。
应该回答好的吧?姜芜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回答,她在朦胧中,好像看到男人的脸越来越近,一直到了莫阳舟以往从没有过的距离。
不对,他不仅仅是莫阳舟,也是梁谦,是自己的梁谦。
这样的念头,让姜芜松下自己那一瞬间的防备,而察觉到了这一点的男人仿佛是受到了鼓舞,又更加靠近了一些。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两人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情义,就在他们的唇要靠在一起时,姜芜突然听到一道声响。
这声音让她一下子被惊醒,下意识就将莫阳舟推开了。回头看的时候,正看到了归来的明珠,明珠脸稍稍有些红,原本抱着的食盒刚刚可能是因为太惊讶,而掉在了地上。
“抱……抱歉,”明珠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