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失忆之前听到的那句“梁谦已经死了”,她想都不敢想,只是卑微地希冀着,从楚凌的嘴里听到不一样的事实。
与楚凌十二年的朝夕相处,并非完全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的。
她会下意识而娴熟地叫出他的名字,会对这个阎王爷一般的男人,怀揣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和一个咿呀学语没有人照顾的孩子,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楚凌会放过他?
梁谦!梁谦!
姜芜嘴里每次说出这个名字,楚凌心口的酸胀都会多上一分。要是没有这个人多好?要是一开始,就是他遇到姜芜,该有多好?
可是现在,他还是希望梁谦活着,因为面前的女人,似乎下一刻就会因为他的答案崩溃。
“阿芜。”他按住姜芜的双臂,试图让她冷静下来。“我没想杀他,梁谦的事情,我可以跟你解释。”
可是很明显,姜芜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至于解释,她根本不想听,也不会信。
“明珠呢?我的女儿呢?”
楚凌手握成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她失踪了。”
“失踪?”姜芜的心彻底坠落下来,“你在说什么?楚凌,你是把我当傻子吗?什么失踪?什么人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失踪?我的明珠到底去哪了?”
她的声音,几近于歇斯底里地吼叫。
她想让楚凌死,想让这个畜牲下十八层地狱,她的明珠,她那么小的孩子,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你还我的女儿,你还我明珠,你还我。”
姜芜快要疯掉了,她开始忍不住地想,或许一切都是梦境,她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等会儿一醒来,梁谦就会抱着明珠进来,女儿会用那含糊不清的声音,叫着她娘亲。
她狠狠甩开楚凌的手,忍着头痛从床上下来。
什么十二年?她只是睡了一觉,她的女儿,还小呢,她还要守着她长大呢。
她的女儿怎么能没有母亲?怎么能没有父亲?
可姜芜才走出两步,整个人就倒落下来,楚凌迅速地接住了她。
“阿芜。”
“滚开!滚开!”他的声音,对姜芜无疑是最大的刺激,“我要去找明珠!我要去见我的夫君,你滚开!”
楚凌不放,濒临崩溃的不仅仅是姜芜一个人,他也快要疯了。
十几年踩在云端上的幸福,接连几日的提心吊胆,从没有停止过的害怕她离去的惶恐,也在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他,让他在最幸福的时候,也不敢忘记悬在头顶上的利刃。
哪怕是设想过千万遍,大刀落下的那一刻,还是比想象中的疼上千倍万倍。
“要去哪?你的女儿,你的夫君就在这里。你还能去哪?”男人越抓越紧,“你哪也不能去。”
姜芜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满脑子只有明珠的身影:“滚开!我要去找明珠,你滚开!”她的手去打、去抓,用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摆脱禁锢。
挣扎间两人都已经滚到了地上,一不小心碰着了旁边的桌子,上边的的一个花瓶被撞得晃荡了两下,眼看着要掉下来,楚凌的手立刻护在了姜芜头上。
花瓶砸过他的手后又落到了地上,一声清脆的声响,碎了一地。
姜芜还是没有察觉,她现在只有离开这个男人的念头,因为太过着急,她甚至狠狠咬住了禁锢着自己的手。
她咬得毫不留情,在楚凌的手上留下了两排牙印,楚凌也只是皱了皱眉,他小心地把花瓶的碎片都挡在身后,防止姜芜碰到了。
“娘亲?”
突然的一声呼唤,让对峙中的二人都愣了愣,楚凌没动,却是姜芜,僵硬了好一会儿后,缓缓看过去。
站在门口的,是明珠与楚烨。
今日楚凌回来之前,姜芜就已经传过话,让他们晚上不用过来。
对此,兄妹二人都不太高兴。
“这命令肯定不是娘亲传的,”念茵忿忿不平,“父亲就是想借着生辰独占娘亲。”
娘亲只有一个,可是想独占娘亲的人好多啊。
楚烨的想法与她也差不了多少:“明明家里人的生辰,大家都是一起过的。”
若是父亲的生辰可以让母亲单独陪着,那大家的,岂不是都可以?
这话点醒了念茵,她眼前一亮:“对啊!父亲生辰,我们做儿女的哪能不闻不问呢?当然是要去祝寿啊!”
楚烨没有表示否定。
母亲病了的这些时日,念茵还能天天缠着她同吃同住,他却只能日里探望,所以其实比念茵更想见到母亲。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心照不宣,便打着这样祝寿的由头,心安理得地往母亲院子里去了。
谁也不曾想,看到的是这样的画面。
“父亲,”楚烨的脸色已经在那一瞬间冷了下来,“你对母亲做了什么?”
在两人的印象里,父亲与母亲的关系,向来是好得不得了,甚至连一次争吵和眼红都没有过。
便是娘亲偶尔生闷气了,只要父亲哄一哄,她也会马上消了气。
可是现在,那两人的氛围,绝不是夫妻小打小闹那么简单的,满地的碎片里,到处都是鲜血的痕迹,地上的两人都很狼狈,娘亲就像是一只幼兽一般撕扯、吼叫,她一直在叫着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