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
劫掠?!
你小子怎么敢啊!
才进翰林院几天,你就敢进如此激进之言!
还他娘的应承了写折子!
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一口气转了几十圈,汪扶风才好歹压下去心口那股火,黑着脸骂道:“你知不知道,这折子一旦上去了,你就是众矢之的!”
两国交战,牵扯甚广,输了自不必说,抄家灭族只在顷刻之间。
就算是赢,也少不得人员伤亡、朝野动荡,快则几年,慢则十几乃至几十年!
你年轻,分明还有大好前程,犯不着直接上这个!
你还知道自己闯祸了?
这祸,可不是要把天捅下来!
汪扶风都不愿意去想即将到来的焦头烂额。
“我年轻,”秦放鹤忽轻声道,“可是师父,陛下不年轻了。”
“混账!”汪扶风瞳孔巨震,上去就给了他一脚,“什么都敢说,你不要命了!”
秦放鹤硬生生挨了,垂着眼,不给自己辩解。
汪扶风突然有点后悔,后悔当初自己炫耀的话说早了。
这哪里是什么省心的,分明就是讨债的货!
别家弟子纵然不出息,无法光耀门楣,自然也闯不出此等弥天大祸来。
过了会儿,估摸着汪扶风的血压降下来一点,秦放鹤又不怕死地开口了,“先帝驾崩时五十三岁……”
他固然有大义,却也不可否认的有私心。
先帝的几个兄弟,最年长的也就到七十出头,而大禄的开国皇帝也就活了六十来岁。
天元帝这一支,似乎都非长寿之相,若从遗传角度和现代医学发达程度估测,纵然天元帝现在身强体健,平时也注重保养,大概率也过不了八十大关。
七、八十岁,乍一看好像还有二十多年,时间足够,但活着和活着也不同。
人活着的每一天都在老去,身体状况、思维方式,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大多数帝王一旦感受到死亡威胁,就会变得保守、惜命、偏执,与年轻时判若两人。
现在董门如日中天,可秦放鹤太年轻了,纵然下一任帝王即位,他也不过正当年。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任帝王会重用先帝时的旧臣吗?
董门,会如昔日高阁老一党那般,被衰老的帝王猜忌,留给儿孙清算吗?
那首辅卢芳枝都七十多岁了,为什么还在拼了命的划拉后人?贪恋权势富贵是一方面,未尝不是为了下一代谋划。
功高震主,自
然不妥,但若力量太过微小,也不成。
要让皇帝需要你,让这个国家需要你,离不开你。
秦放鹤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既然敢说,就提前在心里反复推衍了不知多少遍:
近几年大禄算风调雨顺,国库丰盈,粮草充足,此为其一。
其二,将士们多年未战,本能仍在,饥渴难耐;
其三,大禄造船和航海业发达,对附近海域了如指掌,战力充沛……
只要打,绝对打得赢!
而只要赢一次,都不用秦放鹤再加把火,户部的官员见了银子,满朝将士见了战功,百姓们免了税,自己就会怂恿着继续……
在任期间开疆辟土,开阔疆域,任何一位帝王都抗拒不了此等丰功伟绩!
秦放鹤说的这些,汪扶风考虑过,董春考虑过,但保险起见,都没敢摆到明处。
偏偏这小子!
事到如今,覆水难收,汪扶风再气,也只能想对策。
“万事开头难,有人等着立功,自然也有人等着死谏,名垂青史,”汪扶风抓起凉茶灌了口,“如何说服那些老货同意出兵?”
秦放鹤就笑了,“凡天下事,皆为利来,利尽则散,此利甚大,倒也不必打从一开始就这般激进……”
他老丈人家就是清流代表,若果然这会儿就上折子,大咧咧请求出兵,头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宋琦宋老爷子。
“有屁就放!”汪扶风看不惯这小子卖关子。
秦放鹤:“……”
看来确实刺激够大的。
他摸摸鼻子,“儒家爱世人,凡事以教化为先,这也不难,海外蛮荒之国甚多,他们喜欢教化,就去嘛!去了之后,若果然能洗脑,咳,不是,若果然能引得他们认同,兵不血刃,自然是好事。若不成,要么对方恼羞成怒,要么我方大儒们心生怜悯,多多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