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鹤失笑,“饿也不会咧。”
他可不好摧毁一位父亲在女儿面前的完美形象。
“咦~”妞妞诧异道,“你也有不会的?”
秦放鹤过去刮刮小姑娘的鼻子,认真点头,“是呢,是人就有不会的,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学会了就是。等妞妞会了,教教小秦叔吧?”
妞妞捂着鼻子咯咯大笑,闻言用力点头,“嗯!”
“哎呀,别玩了,”翠苗亲自去厨房验了菜,这会儿带人进来,见两大一小嘻嘻哈哈闹作一团,又好气又好笑,“妞妞,带你达和你叔去洗手,别笑咧,回头肚子里进去气难受。”
妞妞脆生生应了,果然放下总解不开的九连环,也不要人抱,自己手脚屁股并用,一点点蠕动到炕沿,然后嘿咻嘿咻背过身去,小短腿儿扑腾着,顺着往下滑。
“估摸着你们就快回了,饿天天叫厨房预备着呢!”翠苗的脸庞被烛火映得红扑扑,声音轻快道,“虽入了秋,白日还是燥热,你们赶了好几天路,身子正是弱的时候,不好大荤大肉的吃,今晚先将就用些清粥小菜,缓缓肠胃,明儿咱们再杀羊!”
她亲自端了个盘子上来,对秦放鹤笑眯眯道:“之前听饿当家的说,你爱吃这个,今儿就预备着了!”
秦放鹤看时,竟是一盘用麻油、香醋等凉拌的羊杂,因去了浮油,故而虽是荤菜,却半点不腻。
这种被人记挂的感觉很好,秦放鹤谢过,果然就着小米粥吃了几大筷子。
“还得是嫂子,比我自己弄的味儿好多了。”
翠苗听了,越加得意。
自家人吃饭,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席间齐振业主动说起要跟秦放鹤赴京游学的事,“快么,也得小半年,慢么,一年上下也就回来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有些忐忑,担心翠苗心里不舒坦。
哎呀,她一个女人,带着娃娃,在这异乡……
怎料翠苗只是初时怔了怔,然后竟越过齐振业,径直向秦放鹤问道: “啥时候走?饿叫人收拾行李。”
齐振业:“……”
咋听着还迫不及待!
这夫妻俩的相处模式每次都让秦放鹤忍俊不禁,“倒也没那么快,十月下旬吧,明日我们先去衙门办路引,之后说不得还要往县学去一趟……”
他还要回白云村处理一点事,快不了。
齐振业别扭,这婆姨,咋一点儿不知道心疼自家男人!就不会挽留一哈?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翠苗毫不留情翻白眼,“饿还不知道你?那狗脾气,哎呀,没人管着得上天!就是个累赘么!人家愿意拉扯,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别不知道好歹。”
又对秦放鹤说:“他这个人啊,瓜得很,出门在外的,你多担待,有什么不对的,只管捶他……”
齐振业急了,“你,你就不想饿?”
“想有屁用!不当吃不当穿。”翠苗麻利地掰了一小碗馍,舀了一勺雪白羊汤泡了,又挖几勺羊杂,一并递给妞妞,顺手把她掉下来的两缕小黄毛扎上去,头也不抬道:“往日在县学不也才一个月回来一次?”
虽说都在一座城里,平时她也懒得去看,要照顾娃娃哩!
男人么,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窝着没出息,她达说过,就得趁着年轻多出去闯荡。她家也就是看中了齐振业的爹娘那一点,觉得不错,估计有其父必有其子,齐振业想来也有闯劲儿,这才舍得把闺女嫁过去。
如今翠苗有孩子作伴,有钱,又有下人伺候,还意外攀上了举人老爷,一点儿都不觉得苦,反而觉得自家娘儿们待着的时候挺自在。
甚年纪做甚事,要想看,等以后都老了,折腾不动了,窝在家里看个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
齐振业:“……”
饿就多余问!
次日一早,秦猛该去县衙复命,秦放鹤和齐振业也去办路引。
有举人身份在,一应手续俱都精简,前后不过两刻钟,新鲜的路引就得了,那管事的官吏还祝他一路顺风云云。
知道秦放鹤还想与周县令叙旧,齐振业很识趣地说:“饿就不去了,估计他老人家也不待见,饿先回,看拾掇些冬日的衣裳铺盖,路上好用。”
十月出发就挺冷了,等到京城,寒意更甚,衣裳铺盖自不必说,车篷也得换成冬日的皮毛厚实的,不然出门就冻透了。
至于去了京城的住处么,秦兄若想去寻他师门,便去;若不想,齐家也有开在那里贩卖羊肉、皮毛的铺面,自然少不了自家人住的屋子。
最近几个月,秦放鹤也算县衙的名人了,那门子一看他,脸上登时笑出花来,亲自下阶相迎,上半截身子都用力弯下去,“原来是秦解元,您老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小的好去接。”
您老……
虽晓得是敬称,可看着对方那满面褶子,秦放鹤还是不大适应,“事情有些多,不及安排,对了,周大人可在?”
“在呢在呢!”那门子先打发人去报信儿,自己则径直越过门房,亲自引秦放鹤往二院而去。
这便是身份不同的好处了。
若在以前,哪怕衙门上下的人皆知县太爷看重小秦相公,可终究只是小小秀才,来了也需先在门房内等候。
如今他是举人老爷,乃是半副官身,自然可以入内等候。
还没到外书房,便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内里伺候的来,“大人说了,请秦相公直接进去呢。”
昔日是“叫”,如今是“请”,各中微妙之处,实在有趣。
才进去,就见周县令拿着热手巾擦手,估计方才正在写东西,随意且亲昵地示意他随便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