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摘下墨镜,瞪了她一眼,“笑什么?”
那双浅色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越发明媚,就像晶莹剔透的琉璃。
也像一只炸毛的猫。
敬知直视前方,还是在笑。
刘斯言看见她笑,也忍不住笑了。他发现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感情总是格外丰富,牵动着面部神经自由舒展,就像一张揉成一团的陈年锦缎,被扔进了温泉里,漂啊漂,慢慢浮在水面上,徜徉其中。
他做的事情确实有够幼稚的。明知就算是向敬知提出游玩的请求,她也不会拒绝,但就非得要绕一圈,让别人传达他的意图。
刘斯言系好了安全带,敬知将车子缓缓驶出。
敬知问他:“怎么突然想玩?机票都订好了,当初可是紧赶慢赶,恨不得一结束就飞回去。”
青年发出一声轻轻的“哼”,“怎么回事,你难道不清楚吗?”
敬知思索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清楚,就像我不清楚,为什么在大半夜的,突然接到了陪你游玩的任务,你清楚吗?”
刘斯言脸上挂不住,连忙转移话题:“我们去哪里?”
“不知道,你想去哪里?”
“程敬知,你接待我,难道不做攻略的吗?”青年把头撇向一边,“我是不值得你重视的人吗?”
“去面朝大海的地方。”
敬知打开音乐,脚踩油门,把车开上了高速公路,一路向东行驶,春日的阳光和煦地照在他们的脸上,暖洋洋的,让人联想到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窗外是成片成片碧绿青翠的林子,这样青翠欲滴的绿意,在北边尤为难得,但刘斯言始终在关注身旁的女人。
她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开着车也是这样。
刘斯言看着她的侧脸,在阳光的照耀下,她脸上细微的绒毛如同浮动的金光,他不可避免想到了她的过去。
一个三十岁的女人,会有哪些过去呢?在那些他未曾参与的岁月里,她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他走遍世界,看遍天下风景,认识过很多人,却未曾有过一个人,让他如此想要了解关于她的一切,哪怕是未曾有他参与的过去。
心痒难耐,询问脱口而出:“敬知,你是哪里人?”
敬知挑眉一笑,“我难道不像这里的人?”
“口音不像。”
“我的普通话很标准。”那是她花了很大力气纠正过来的。
当年从小地方走出去,见识到外边广阔的世界,看见光芒万丈的人,曾对自己身上的一切感到自卑,于是拼命向他们靠拢,时过境迁,竟觉得这些事情是如此无关紧要。
刘斯言回答:“有北方味儿。”
“嗯,西北人。”
“哪有人说自己是西北人的?具体是哪里?”
刘斯言软磨硬泡,敬知终于说出了一个很小众的地名。
他走过的地方很多,却对这个地方毫无印象,不禁感到沮丧。但随即,又想到他必定会了解那个地方,便释然了。
他又问道:“你的大学在哪读的?”
“帝都。”
“哪个学校?”
敬知说出了答案,让他感到惊讶,“我们是校友!”
敬知淡淡地“嗯”了一声。
毕业之后,她就很少提及自己的过去,与过往的同学也无甚联系,校友会的各类活动基本绝缘。学校是个象牙塔,不同背景的人因缘际会相逢到一起,得以站在同一平台畅谈未来,但毕业之后总会分道扬镳,各自回到本应属于自己的位置。
刘斯言还想说些什么,察觉到她脸上的倦意,顿时心生愧疚。她忙了那么久,今天本应好好休假,却被他打乱了安排。
他提议,让敬知在下一个服务区停车,换他来开,敬知没有拒绝。
两人调换位置,敬知坐到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没有多久就睡着了。
刘斯言帮她把座椅调低,让她睡得更好,他则沿着地图导航继续行驶。
他曾周游世界,却从未有过一趟旅途让他如此心安,哪怕他对她的认知依旧是如此局限,他们认识的时间甚至还未达到三天。
三天,却像是一眼万年。
并非是指安全感,无论在哪他都很少忧虑自己的安全,而是指一种心理上的平静和满足,就像是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某种丢失的东西,从此圆满。
她的呼吸清浅,他只要侧头,就能看见她在身旁。
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在一处弯道,他看见了大海,在清朗的天气里,是如此湛蓝,如此美丽,如此清澈。
刘斯言忍不住轻轻摇醒敬知,邀请她一同欣赏此处的美景。
海边生长的人,很难理解内陆人对大海的执着,无论看多少次,心中都盈满了欢喜,仿佛初次相遇。
敬知清醒的瞬间,湛蓝的海映入眼帘,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大海!”就连声音都是惊喜的。
她在看风景,有人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