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伙计早就在一旁候着了,掌柜的一招手,他就拿着油纸过来把澡豆和香胰子包上,又转身把架子上的面脂拿过来,一起递给顾朝朗。
顾朝朗点头应了掌柜的一声,伸手接过东西放到怀里,当面数齐三十一文钱递给掌柜,等掌柜的点头接过就往外走。
那掌柜的跟在后头把顾朝朗送出门,又是一连串的吉祥话,招呼顾朝朗下回一定要来。
顾朝朗摸着怀里的东西,脚步都轻快几分,出了巷子就往糕点铺子去,上回的蜂糖糕时乐吃着喜欢,今日瞧瞧可有新出的点心,若是没有就再买些蜂糖糕。
糕点铺子是另一种香味儿,顾朝朗今日还没吃午饭,方才没什么感觉,现在一进门就有些饿,他也不耽搁,想着早些买完就回家去,和时乐一起吃饭。
他径直走到伙计面前,低声道:“今日可有蜂糖糕卖?”
“真是不巧,今日店里的大师傅被请到镇上王老爷家做寿宴去了,这蜂糖糕今日没有,不如您来点儿核桃酥,这是我们店里的招牌,酥香可口,吃过的人就没有说不好吃的。”
顾朝朗没怎么吃过点心,既然是招牌应该味道不差,就点头同意了。
“那就给我包一斤核桃酥吧。”
那伙计赶忙扬声道:“好嘞,我这就给您包上,这核桃酥十八文一斤,里头是搁了不少油和糖的。”
顾朝朗随意地应了一声,把钱递给一旁的掌柜的,接过包好的核桃酥就快步走了出去。
镇子距离青塘村不远,顾朝朗今日下工早,虽说在镇上买东西耽搁了一会,到家也才未时刚过。
昨晚的骨头还剩不少,最近天冷放上一天也不会坏,时乐便想留着晚上再吃,正午就只盛了一碗骨头汤,兑了些水煮面条。
顾朝朗到家时他刚收拾完碗筷,正坐在堂屋里绣帕子,一抬头就瞧见顾朝朗推门进来,怀里鼓鼓囊囊的,手里还拎着个油纸包。
他不由惊道:“这是买了些什么,不是只让你买盐吗?”
顾朝朗挠挠头,几步走到时乐跟前,先把装盐的陶罐和核桃酥放到时乐旁边的桌子上,又把怀里的东西一一掏出来。
他脑子里回想着那首饰铺掌柜的话,开始给时乐介绍,“这个油纸包里的是澡豆和香胰子,盒子里的是擦脸的面脂。”
说完才想起放着的陶罐,又接着道:“盐买了五斤粗盐,那个油纸包里是给你带的核桃酥,店里的伙计说这个好吃。”
时乐愣愣地接过顾朝朗手里的东西,一时不知道是该夸他还是骂他,要不是知道他是去做工,还以为是在路上捡银子了,买这么多东西。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喃喃道:“这些买了几文钱?”
顾朝朗掏出怀里剩的一两银子并一百二十二文钱递给时乐,时乐是知道顾朝朗一日的工钱是多少的,多做了这半日,也只应该有一两银子一百一十六文钱,又买了这么多东西,怎么会才花了十四文,只买盐都不够,时乐心里更是疑惑。
顾朝朗完全没有察觉到问题,坦然开口:“估摸着花了七十多文。”
时乐自认不是一个抠门的人,他娘以前还说他花钱大手大脚,这会儿愣是被顾朝朗惊到了,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这要是他娘知道了,不骂他俩败家才怪。
关键是顾朝朗买的还不是必需的东西,时乐深吸了一口气,一一问了价钱,紧紧抿着唇以免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
听完又愣了半晌,一字一顿道:“下回别买这些了,你去做一日工也才七十文,这些都是不必要的东西。”
顾朝朗没有回话,只把桌上的核桃酥往时乐面前推,让他尝尝好不好吃。
时乐刚要拆,突然想起刚才的问题,直直地看着顾朝朗,“买东西的钱是哪里来的?你这些时日正午在镇上吃的什么?”
顾朝朗眼神有些闪躲,他又不傻,已经察觉到时乐有些生气了,又不敢不说,低声应了一句:“是这几日剩的一百文钱,我正午都吃饱了的,你别生气。”
时乐也开始挠头了,他每日都盯着顾朝朗带钱,就是担心他舍不得买吃食,就这样还是让他省下钱,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突然面前又伸过一只手,顾朝朗递了一个小布包过来,见时乐没有动作又往前推了推。
时乐呆呆地接过,把布包打开,露出里头鹅黄色的发带,脑子里一下就想到仲秋前顾朝朗送他的那根青色发带。
“这是缎子做的,我瞧着很适合你就买了。”
时乐去布庄见过一次绸缎料子,价格都没敢问,万万没想到今日收到了缎子裁的发带,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时乐脑子里各种念头都冒出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开口问顾朝朗今日吃饭没有,想着先找个话头,等他斟酌一下该怎么说,才能既表现出自己的感动,又让顾朝朗意识到不能这样大手大脚花钱。
“还没吃呢,买完东西就回来了。”
时乐蹭地一下站起来,拧着眉道:“没吃饭怎么不早说,这都下午了。”
顾朝朗干笑了一声,没说话。
时乐没忍住瞪他一眼,把手里的发带放到怀里,又拆开桌上的桃酥递给他,“你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去给你做饭。”
顾朝朗接过桃酥塞到嘴里,点头应了,此时时乐已经走出堂屋往灶房去了。
今早揉面时无把握好多做了一些,还剩一大碗面条没煮,本来是想着今晚做炒面,这会儿正好给顾朝朗吃。
灶里还有些余温,时乐重新添了松针细柴把火点燃,从锅里盛了一碗骨头汤出来煮面,面条剩的不多,时乐又往里头加了一把白菜,卧了两个鸡蛋。
顾朝朗拿着两块桃酥坐在桌边等时乐做饭,见面条做好连忙上前,把桃酥塞给时乐,自己盛面。
时乐也坐在一旁,等顾朝朗快吃完才开口道:“发带很好看,我很喜欢,面脂和香胰子也好,澡豆也是,只是下回不能再这么买了,这一点东西你得做一日活计的钱才够,你也该给你自己买一些才是,或是买些米面粮油也好。”
顾朝朗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时乐话音一落他就点头了,见时乐说完还盯着他,才闷声道:“买给你我高兴,我自己什么都不缺。”
见时乐面色不对,又咳嗽一声,扬声道:“我晓得了。”
饭后,时乐坐在檐下绣帕子,顾朝朗也坐在他身边晒太阳,再有两日就进冬月里,地里活计不多,再收个尾就到能猫冬的时候了,歇息一日也不打紧。
时乐有一搭没一搭地绣着,一边和顾朝朗说话,“冬月一到家家户户就该腌酸菜了,咱们家的白菜萝卜也能卖了,过两日就收去卖吧。”
顾朝朗低声道:“后日去吧,明晚先把萝卜拔出来洗干净,白菜后日一早再收。”
最近天亮得晚,将近辰时天才蒙蒙亮,时乐低声道:“会不会来不及,要不也晚上收得了,早上天儿冷。”
“来得及,我起早些就是,天冷来赶集的人也来得晚,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