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彪不置可否,接着又道:“去年三辅大旱,天子避正殿请雨,又使侍御史侯汶出太仓米豆作粥,经日而死者无降。天子疑赋恤有虚,于御前试作糜,乃知侯汶贪浊。尚书令以下皆奏收侯汶考实,天子下诏杖五十,复使侯汶作粥,将功赎罪。侯汶感愧,遂尽全力,饥民多得全济。”
杨修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用力一拍大腿。“妙啊,天子若杀侯汶,虽可明法律,却不免延误赈灾,少不得又要多死几个人。惩而不杀,使其戴罪自效,不失为两全之策。”
杨彪笑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又道:“今年二月,郭李相攻,矢及御前,射破帷帘,李傕恐惧,天子安坐不动。十月在新丰,郭汜使人夜烧天子所幸学舍,文武慌乱,天子面色如常。本月壬寅夜,有赤气贯紫宫,人心惶惶,天子安居帐中数日,曾无所动。”
杨彪又喝了一杯酒,目光灼灼地看着杨修。“这几件事,你能做到哪一件?”
杨修脸色通红,沉吟片刻,摇摇头。“儿子惭愧,侯汶事或许可行,其他……皆不能。”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杨彪哼了一声,又道:“袁本初、袁公路能做到几件?”
杨修苦笑,低头不语。
“那袁本初子袁显思、袁显奕,袁公路子袁伯阳,又能做到几件?”
杨修一声长叹。
“小子,君子见机而作,不俟终日。”
杨修心中一动,想起了那天士孙瑞说过的话。
——
次日一早,杨修早早起身,洗漱完毕,来到塬下请见。
刘协刚练完一阵刀法,正趁着中场休息与王越探讨得失,听说杨修请见,多少有些意外。
他知道杨修没走,却没想到杨修这么快就会再次请见。
年轻人嘛,尤其是这种出身好,天赋又高的年轻人,多少有些傲气,不会那么容易低头。
就算不得不低头,也要等合适的机会,为自己留点面子。
杨修这么快,也许是来辞行的,临走之前放几句狠话,过把瘾。
名士嘛,不都这个调调。
不过他要是想在我这儿找存在感,那可就想错了。
我一定要让他见识一下键政派学者的无敌风采。
一边想着,刘协一边命人传杨修上塬。等杨修来到近前,刘协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
杨修神情庄重,一丝傲气也无,不像是来骂战的。
“臣,弘农杨修,拜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