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来松江一年半的种种辛苦,赵显忠几乎要落泪,可衙门里人多眼杂,自己出身立场,也没有与沈家投诚的道理,苦笑道:“六房都是资深老吏,我虽是掌印官,可也看不到之事,听不到之言,偏生老吏奸猾,欺上瞒下、管会做假,即便捅出篓子,看着也是分毫不沾你,尽是我这主官之责。”
沈理听出赵显忠的真挚,可这意有所指的话似乎也正验证了某种不祥猜想。
只是赵显忠话中推脱之意显露,眼下也不是对质的时候,沈理端起茶杯,垂下眼帘,道:“清者自清,赵府台也勿要太过担心,既是晓得老吏奸猾,多加提防勿要被算计就是,省得白担了个罪名儿,损了前程。”
这番话有些指点、告诫之意,听着并不顺耳,赵显忠却是心中激动。看来沈理明白自己的话中之意,知晓府衙另有人作祟,不是自己故意与沈家为敌。
赵显忠心中宽怀不已,如此一来,就算钦差是谢阁老的人,自己也不怕了,有了这番示好,过后也有缓和的余地。
一顿午饭,宾主各怀心思,吃的客客气气,看着倒似热络不少。
沈理面带从容而来,成为知府座上宾,不知落到多少人眼中。之前衙门里传言沈家要败了的老吏们,少不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猜测沈家是不是另有底牌。
等到沈理从容而去,半点不见焦色,落到府衙众人眼中,更是觉得猜测当真。曾经对沈家有落井下石举动的人少不得暗暗后悔,想着该如何找补;依旧与沈家暗中保持往来的人,则是松了一口气,觉得庆幸不已。
沈理没有回宗房老宅,而是去了自家在城里的宅子,不过是三进,是沈理中状元后族中给修葺增建的。直到进了宅子,再不见外人,沈理的神色才沉重下来,没有了方才的从容。
沈瑞没有回来,只翟进山回来回话。
“三房沈珠!”因为有七房老太爷的遗言在,沈理并不意外。
不过对于沈瑞将沈珠带走,沈理并不赞成。在他眼中,沈瑞如今虽有了功名,可毕竟弱冠之年,还是孩子,即便考虑事情缜密,可让他去逼问沈珠口供则有些过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沈珠勾结的到底是什么人。”沈理皱眉道。
翟进山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沈理心下一动:“瑞哥儿问出什么了?”
翟进山摇头又点头道:“小人来时没问出什么,估摸现下差不多了?”
沈理挑眉道:“瑞哥儿做了什么?”
翟进山讪讪道:“瑞二爷似精通刑讯之法,叫人预备了宣纸。”